第296章
“小佳,你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吧?”
过了一会儿,医生回来了,给小佳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骨折,骨裂和韧带说不好,得拍片才知道。”
王雪娇:“小佳,走,去医院。”
小佳连连摇头:“明天咱们不就回去了吗?扭伤也不至于去急诊啊,你就让我在这里待到明天,跟大家一起回去吧。”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她不想走,生怕走了以后,就永远失去实现梦想的机会。
尽管这个剧组并不是大厂牌,但是她没有资格挑三捡四,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力抓住每一个机会,哪怕一千颗种子里有九百九十九颗都发不出芽,只要有一颗成活,都算她捡到了。
谁知道被放弃的机会,是不是就是那颗唯一的种子。
王雪娇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像她自己在高考那天肚子疼的要命,冒着冷汗考完了全天,她当时想的就是:“除非我明天就死了,不然要是不考完,我会后悔一辈子。”
以小佳现在的心情,硬把她送回去治病,她也不会好好治的,东想西想,乱动乱跑,还不如让她踏踏实实地在这待着。
王雪娇问道:“你会固定不?给她把关节固定一下吧。”
这次的剧组里有谢正义,兼具港籍、爱养生、超怕死等众多buff于一身,跟组的医生也是列英奇专门请来的全科大夫,啥都会一点。
仅仅两天一夜的外拍计划,他也带了打石膏的全套材料和设备,还有两根拐杖。
“反正骨裂和伤了韧带也是要制动,就当你是裂了。”王雪娇说,“明天回镇上再拍个x光片看看。”
“嗯。”小佳开心地点点头。
卫导那边的狗血故事拍了三遍都不行,不是小公主哭得不够投入,就是王子像抢亲的土匪,过于野蛮,要么就是小公主被抢走的时候过于半推半就,上马的时候甚至是迫不及待自己跳上去的。
现在正在拍第四遍。
场务们去捡东西的方向,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响。
有人急步跑过来,找到副导演:“郑导,不好了,那边有一户牧民说我们的帐篷飞出去,把他们家的羊打死了,要我们赔钱。”
“要多少?”
“六百。”
郑导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六百块?!打死的是怀孕的母羊?”
“不是,是一只小羊羔。”
“那还要六百块?!”
正说着话,那边的牧民已经赶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站在那里,其中一个用生硬的汉语大叫:“你们谁管事?!”
郑导赶紧上前:“我是负责人,有什么事吗?”
那个大汉拎起一只歪着脑袋,已经断气的小羊羔:“你们的柱子,打死了我们的羊,怎么办!”
镇上做熟的烤全羊也就三百块钱,那还是成年羊。
就算小羊羔长到成年,再卖出去,也就两百块钱左右。
郑导据理力争,想砍砍价,但是他砍价的方向就是错的,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么小的羊,哪值六百块”,这不啻于在火上浇油。
在偏远地区,事先谈好,剥皮架火是一个价格,动物先被弄死了,主人找上门来,是另一个价格。
说好之后再杀的价格,可能是一百块。
意外把动物弄死了,那就是另一件事了,不是买卖,是赔偿,两三千,四五千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导的脑子里还是菜市场讲价的思维,或者说,是在法制社会待久了的城里人思维。
王雪娇曾经见识过有一个同样在法制社会里待久的人,去一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途步,当地山民向他索要二十块钱过路费的时候,他先是不肯掏,后来实在不行了,才掏出了一百块,还站着不走,等着山民找他钱,结果差点被人推下悬崖摔死。
茫茫大草原,往土里随便埋几个人轻而易举,想要找尸,难上加难。
成吉思汗死后,就是被埋在草原的。
数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找到他的坟墓,却一无所获。
眼看着郑导和那户牧民闹得不堪,剧组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
对方来的是四个人,常年在无人地区讨生活的人,对武力值的不平衡相当敏锐,其中一人转头往回跑。
王雪娇想过去劝郑导差不多得了,六百块能砍到四百已经算是牧民想回去睡觉,愿意松口,他还真想砍到菜场价两百块,这多少有点白日做梦。
刚走了两步,忽然被谢正义拉住,他低声对王雪娇说:“别过去,很危险的啦。”
他感觉到来者不善,像王雪娇这样的小姑娘过去,可能会在激烈的争吵中被误伤。
另一边,卫导还没有停机,他听到了吵闹声,不过只要没有闹到他面前来,他就得先把拍摄工作完成。
云殊华本来在卫导身边,帮着卫导一起指导女三的情绪和表现,听见吵闹声,也走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别闹了,这钱我出吧。”云殊华对枉死的小羊羔抱以同情,人家牧民也不容易,何况再这么闹下去,没完没了,根据进度,还要拍好几天呢,要是跟当地人起了冲突,设备被砸坏,后面还怎么拍。
郑导已经吵上头了,让云殊华别管:“就是不能惯着他们,他们就是敲诈勒索!无法无天!”
还没等郑导再说出什么掷地有声的话来,从远处跑来了十几个壮汉,他们的身材个个都像两百多斤的摄影师一样,剧组里能与他们一较高下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个。
其他的不是瘦子,就是女人。
王雪娇压低声音对张英山说:“不动枪的话,你能打几个?”
“不偷袭的话,一个都打不了,”张英山老实承认,“拳击比赛分量级是有原因的。”
王雪娇:“刚才你在风里用力拉着我的时候,力气挺大啊。”
“因为是你。”张英山轻轻吐出四个字。
根据王雪娇的判断,这场纠纷,理论上来说,哭个穷卖个惨,七八百块钱应该可以解决。
不过就郑导现在这样子,估计对方还会加价。
王雪娇对此也不想劝他了,她劝不动一个认定自己站在正义一方,就可以火力全开的人,反正到最后肯定会解决。
看着对方人多势众,郑导开始有点松动,但还在强调那羊羔不值一千块。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双方开始推搡起来。
混乱中,有人一把抢过被摄影师搁在一旁的花絮摄影机,对着剧组大喊:“你们拿两千块钱来!不然就把它砸了!”
牧民们一哄而散,这边丢了一台摄影机,哪能让他们跑了,赶紧追了上去。
别人可以不管,王雪娇和张英山不能不管,真要在草原上发生械斗,死了人,最后一调查,发现他俩就在现场,却站在旁边什么都没做,哪怕是以“卧底不能暴露身份”做为理由,都难向上头解释,这面对的又不是什么必须袖手旁观的事情。
刚走没两步,王雪娇感觉到身后有人追过来,转头一看是云殊华,她眉头紧锁:“哎,郑导真是太冲动了,早点把钱赔给他们,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闹成现在这样。”
前方不远处,扎着五六个蒙古包,前方一片被清出来的无草空地上燃着火堆,还有刚才那十几个壮汉,或是双手抱在胸前,或是两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看着追过去的剧组。
在文明社会要守文明社会的法律,在自然法则的世界要遵守自然法则,看清楚自己的实力再选择应对手法,穷则搁置争议,富则自古以来。
一直坚持原则,不愿意向敲诈勒索低头的郑导终于认怂了,不过两千块还是超出了他的实力,谁能想到,跑到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还要带钱啊?
跟谁买东西?
狼吗?
其他演职人员其实身上都是有点钱的,但是自从上次出了两个通缉犯,大家都觉得镇上也不是很安全,便纷纷把钱存在镇上的农业合作社了。
云殊华的钱则是给了华伦天奴,让他看情况用。
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身上现在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两百多块钱,曾局许诺的两万块现在还在审批流程里,估计明天能走完,并且从邮局汇出。
总之,就是一整个剧组的人,估计最多能凑出个六百块。
要是刚才郑导合理地砍砍价,展示“咱们真的已经掏空了所有的口袋”,这事也就过了。
王雪娇跟云殊华商量了一下砍价策略,云殊华做好的最坏打算,就是机器先押在这,剧组赶紧开车回镇上拿钱。
“我现在就怕郑导忍不住气,开车回去不是拿钱,是报警,这种地方,警察只会调解,而且会偏向牧民,反而影响我们的拍摄进度。”云殊华在四处捐款和义演的过程中,亲身到过很多“老、少、边、穷”地区,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处世方式。
与云殊华相比,郑导就像一只家养的吉娃娃,个头小小,叫得响亮,在有主人庇护时候,它可以平安无事的度过一生,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但是这样的性子到了野外遇到老虎,注定被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