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是的,是我找可靠的人过来处理的。”帖木尔同志凑过去回答。
“哦,你们已经接上头了,很好……阿吉同志在吗?”
阿吉是毛拉的名字,他在旁边应了一声:“我在。”
冯老也在劝:“他们的人肯定不止这么几个,一次没有成功,在短时间内一定会再次对你下手,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暂时还是不要露面比较好。”
毛拉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首长同志,新疆解放之前,我就在这里,清朝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在这里,英国人入侵新疆的时候,沙比提大毛拉主张分裂,我父亲不赞同,他要求与我父亲辩论,英国人派出间谍,想在辩论现场刺杀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知道,但还是去了,如果他不去,让万万千千的百姓会怎么想?他们只会认为我父亲坚持的观点是错的,所以他怕了,他不敢去。我不能不去,如果我没错,真神自会保佑我。”
冯老:“可是,如果你被他们刺杀,那将是我们不可挽回的损失。”
毛拉慷慨激昂:“那就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为信仰而死。”
翻来覆去一句话,一定得去,不去就是输,不去就是心虚,会让信众对他的话产生怀疑。
他不去,自然会有人去,那些“有人”,会把他们的观点散播出去。
从他们开的狂信徒培训班能有这么多期成员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观点在洗脑方面还是很有实力的。
王雪娇惆怅地双手捧着下巴,现在她也有些理解毛拉的执着了,舆论讨厌真空,你不去占领舆论高地,别人就会去占领。
在虔诚的人们心中,真神和真神的使者是无所不能的,魔鬼和魔鬼的代言人都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敢冒出来,就会被送进火狱。
像主麻日这种大日子,如果最虔诚的毛拉连面都不露,而出现的是另一批人,那么谁是真神的使者,谁是魔鬼的代言人?
“可是,你毕竟不是真神本身,人被杀,就会死。”王雪娇嘀嘀咕咕。
毛拉微笑看着她:“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他看了看王雪娇那身蒙头盖脸的黑衣服,叹了一口气:“像你这样的打扮,在经文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以前就连苏丹的后妃也不会穿成这样,这是对经典的胡乱解读……如果每一个坚持正确信念的人都怕死,而不站出来,所有的女人都会穿成这样,被关在家里,任由命运的摆布,这是不对的。”
王雪娇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能拍着胸脯跟他保证,把这批狗杂种狂信徒杀了,从此以后就天下太平,再也不会有此类事件发生了。
毕竟那群狂信徒不是一小撮孤种,跟海外势力还有勾勾搭搭的关系,字面意义上的春风吹又生,他们这一拨就算全死完了,也会培植出新的苗来。
不培植新苗,cia的史密斯专员拿什么,史密斯专员不拿,大家还怎么进步?
冯老那边说要向上汇报一下,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能拍板,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毛拉起身告辞:“我要去准备明天的事情了。”
现在屋里就剩下王雪娇、张英山、帖木尔。
那个一脑袋血的男人被捆在屋外,让毛拉家的两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大狗狗看着。
帖木尔出去,打算把他拎进来的时候,发现毛拉家的大狗们呼朋引伴,现在有七八只狗蹲在男人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王雪娇扒在窗口看热闹,笑道:“它们不会是来聚餐的吧?”
帖木尔:“有可能,牧民家抓到小动物,也是扔到帐篷边,让狗看着,等主人家把动物杀了之后,丢几块剩下的肉和骨头给狗吃。”
“啧啧,看来这两只狗是觉得这么大一个动物,主人家可能吃不掉,就叫亲朋好友一起来,帮忙解决没有冰箱的可怜主人。”
帖木尔把人拎进屋,定睛一看,此人的惨状把他都给吓沉默了。
刚才为了避免他大呼小叫,召唤来同党相救,王雪娇把他的嘴塞上了。
王雪娇可舍不得拿自己的衣服塞他的嘴,于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在地上抓了几把干土,没头没脑的塞了他一嘴。
现在,他一头一脸的血,还一嘴的土。
要向他问话,还得把土扒出来。
用手去扒?太不卫生,王雪娇还怕他狗急跳墙,咬自己一口。
拿勺?拿筷子?还是觉得玷污了餐具,餐具做错了什么,它们已经是餐具了,不能再餐。
王雪娇灵机一动,把从他手里收缴的匕首掏出来,用刀尖伸到他的嘴里,把沙土挑出来。
沙土跟口水融合在一起的地方,有点粘,没那么好扒拉,王雪娇皱着眉头,手上用力……
张英山轻柔地对王雪娇说:“给我吧,要是把他的舌头戳断了,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哦。”王雪娇退位让贤,张英山小心地把泥沙挑走。
她背过身,从裤腰带上把那把变身魔铲取下来,就是说,人长得没那么长也是有好处的。
插在腰侧,铲子会顶着胳肢窝。
插在背后,要是不小心弯下腰,后背会支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所以,王雪娇选择插在小腹前,除了不能弯腰驼背之外,没有什么影响。
那不是更好了~
也因此,铲子有幸替她挡住了两刀。
第一刀,扎在了铲子的宽柄上,第二刀,扎在了铲子的铲头上,被镂空花纹的洞洞卡住。
这铲子虽然长得奇怪,但实用啊~甚至还自带了护手。
许多年后,王雪娇在月海妖后3的博文里面又看到了这把铲子,内心不由生出许多亲切来。
王雪娇转回身,那个男人嘴里的泥沙已经基本上被掏干净了,帖木尔还贴心地给他递了一杯水,让他漱漱口,他高傲地扭过头,用当地话恶形恶状的骂了一句什么。
张英山帮王雪娇整理衣服,小声对王雪娇说:“你猜他说什么?”
王雪娇:“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张英山忍不住笑出声:“哈啊?”
“嗯,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只会说本地话,王雪娇最擅长的恐吓和诈骗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而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在与魔鬼做斗争,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是真神对他的考验,所以张英山还没有忘记的“大记忆恢复术”对他来说也没有用,反而是为他授勋,为他颁奖,将来他要是一身勋章站在天国,真神高低得封他一个“勋宗”。
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精神攻击vs精神攻击。
帖木尔不信教,更别提对教义的领悟了,跟这个狂信徒聊了半天国家政策,想想你的家人。然而,对方一副要为了理想而献身的头铁样,谁也说服不了谁。
王雪娇一琢磨,毛拉在书房里在准备什么?不就是在准备如何正确理解经典吗?
这里就有一个入了邪道的现成标杆,他又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天授魔胎,也是别人给他洗脑的,毛拉同志,现在是你展示你实力的时候了!
王雪娇去书房,请毛拉同志出山:“我们希望从他嘴里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有哪些武器,领头的在哪儿,还有哪些计划……他肯定知道一部分,不过现在他打死也不肯说,还说我们是魔鬼,您看……您能不能跟他聊聊?把这个半步火狱境界的人给拉回来?”
毛拉将手中的书合上:“好。”
他起身随王雪娇出去,到那个男人面前,开始用他们的语言与他沟通。
帖木尔就守在旁边。
毛拉跟他聊经典里的天国到底要怎么进,帖木尔跟他聊现实生活也是真神恩赐的,像他这样在现实生活里瞎混混,满脑子想着死后移民去天国就好了的人,就是糟蹋真神的恩赐,根本不上了天国。
王雪娇和张英山留在毛拉的书房里,看着那一屋子的书,阿拉伯文的原版有一堆,不同译者翻译出来的中文版有一堆,看着就头疼。
“以他们的文盲率,我估计他们就只能听一个乐,不可能自己翻原文的。”王雪娇撇撇嘴。
张英山死的时候,还没有网上骂战,也从来没听过什么人会因为对书的不同见解打起来的事情,更没有亲身参与。
他能理解的争斗是“你占了我家的地”“你截了我家的水”,然后开打,是要有实实在在,肉眼可见损失的。
王雪娇虽然没见过真动刀动枪的辩经,但是她见识过红学家的对撕。
一个坚信芳官是个反封建的斗士,因为她敢骂赵姨娘。另一个坚信芳官就是一个见人下菜碟的小贱人,因为她见到王夫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两人对喷了几千条,不分胜负,直到那条内容被举报屏蔽为止。
根据王雪娇对辩经的认知,有些人是可以被说服的,有些人就不行,在他们的想法里,被说服等于承认自己错了,那怎么行,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