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撒了一个小谎，在这个项目之前，他很少看微博，更是从来都不会关注娱乐圈的动态。
江临在一旁打量着两人的交谈，他注意到余乐游在工作状态下的表现十分得体，语气流畅，动作自然，只是未免有点过于熟练，倒像是早就背好了台词。
“艺人老师准备好了吗？”程路也的呼唤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今天气温不算低，他穿得轻便，里面的帽衫换成一件单薄的卫衣，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的线条分明的腕骨。
江临循声望去，视线竟又不自觉落在他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他看到程路也正低头调整相机，目光专注地盯着取景框，又微微躬身调整三脚架，动作娴熟流畅，眉眼间带着某种全然沉浸的专注感，完全不逊于讲述塔罗牌时的神情。
程路也却好像没看到江临一般，喊余乐游过来就回过身去。他视力不算很好，除了拍摄以外，还要顾及到现场布景、艺人统筹……大小事情他和程骁两个人包办，自然没空关注明星团队里的工作人员。
余乐游在他的指示下走到镜头前，精致的面容给他带来了一瞬间的冲击感。
程路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取景框里的脸。他很少拍人像，更从来没拍过这么红的艺人。
余乐游的五官，实在太精致了。
柔和的面部棱角，温润的五官，湿漉漉的眼睛，光是静立在那里，就仿佛自带了一层滤镜。
他弯起眉眼，嘴角上扬至完美的弧度。
程路也看着他的表情，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
那是一个极其标准的“粉丝见面会笑容”，轻快、友好、带着一点勾人的意味，毫无破绽。
程路也的手顿了一下，放下相机，走到余乐游身边：“停一下。”
“啊？”余乐游愣住。
“我想要的，不是你面对粉丝时候的状态。”程路也轻声开口，“你可以自然一点，想象你今天真的是来参加春日宴的客人。”
“可是……”
余乐游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程路也重新抬起相机：“再来一遍。”
看到这位大明星又条件反射似地露出职业微笑，程路也叹了口气，放下相机，对上余乐游的视线：“不要防备我。”
“我说真的。”程路也补充道，“你一直展示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但这并不是我想拍的东西。”
“……”
听到他说的话，余乐游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过往的拍摄中，他只需要对着镜头，展示自己最有魅力的微笑，那些一线杂志、奢侈品代言就都会送上门来，可从没有一个摄影师会说这样的话，
“在这个镜头前，你不需要取悦任何人。”程路也继续说道，“就当你只是一个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你想在这里遇到喜欢的人，你会紧张、你会期待——这些情绪，我都想记录下来。”
余乐游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着他说的话。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头问：“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你还会想拍我吗？”
程路也愣了几秒，像是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问题。
他正色道：“我想拍的不是明星，是人。”
再次入镜，余乐游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程路也捕捉到他的悸动、雀跃和对春天的期待。他按动快门，记录下这些富有情绪的瞬间。
“辛苦了老师，我们先休息一下。”
江临站的不算远，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注意到余乐游和之前相比，身体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突然觉得，这个占卜师不仅会拍照，好像也有做心理咨询师的天赋。
见程路也去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江临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江临？”程路也被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放大，“你怎么在这儿？”
他抬手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程路也小声一点：“我来探班。”
程路也愣住，环视四周一圈，最后看了看自己。
“……探我的班？”
这话刚出口，程路也就后悔了。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是探自己的班。
江临却被他逗笑，顺着他回复道：“对，来探你的班。”
“……”见江临这么配合自己的“自恋”，程路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耳朵莫名有些冒烟。
见他尴尬，江临适时转移话题：“这个拍摄主题很精彩。”
听到对方夸自己，程路也重新抬起头，脸上写满洋洋得意：“是吧，我用塔罗牌算的。”
“你连拍广告都要算？”江临眼神流露出一丝惊讶。
“当然了，我都说了塔罗很厉害，只是你没有亲身体验过而已。”
众人休息好后，拍摄工作又照常进行。
程路也重新调试好设备，这一次的余乐游仿佛真的只是这场春日宴中的一位普通来宾，期待在这里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他拧开手中饮料的瓶盖，气泡水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泡沫。程骁把樱花花瓣撒满草坪，群众演员们在一旁成双成对、恣意交谈。
春光正好，江临拿出手机，捕捉下这个瞬间。
拍摄结束后，余乐游主动找到程路也。难得遇见这么合得来的摄影师，他希望可以有更深入的合作。
“非常感谢，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程路也。”
余乐游把他带到自己自己的团队面前，逐个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经纪人若薇姐，这位是我的助理阿兴。”
“这位是江老师……”突然想起江临来的时候就说过直接喊他名字，余乐游又改了口，“江临。”
下一秒，江临把手伸向程路也。
“你好，我叫江临，是乐游的朋友。”
“嗯……”见他装作和自己第一次见面，余乐游又是个明星，程路也心中猜出个大概，十分配合地回握，“你好？”
但在回工作室的车上，他还是没忍住告诉程骁。
“今天片场那个江临你记得吗？”
“是余乐游团队里的人吗？”程骁疑惑地偏过头，“你认识他？”
“我前几天和他见过面。他就是j.l。”他低声开口，听起来像是悬疑剧里的侦探。
“j.l？”程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是那个想买你照片的人吗？”
“没错！”他双手环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不卖给他，谁让他不相信塔罗牌。”
虽然这么说这话，他却突然回忆起今天在片场的时候，江临蹲坐在自己的身边，弯起长腿，像极了一只北极兔。
回到家后，程路也导出今天拍的的照片。找到状态后，余乐游的每一张照片几乎都可以原图直出，让他感到十分满意。
他选出拍得最好的一张照片，打开和江临的聊天框发了过去。
“这就是塔罗牌的威力，我拍之前抽到了女皇，才能拍出这么完美的照片。”
“[猫猫得意]”
几乎是在发送信息的下一秒就收到了回复：“那你有算到我会来探班吗？”
他仔细想了想江临的问题，自己只问了要拍什么主题，又没算江临会不会出现，于是义正言辞地解释：“我算的是要拍什么，又没算你会不会来。”
对方却没搭话，转头评价起他刚才发的照片：
“拍得很好，早点睡[月亮]”
程路也看着照片，不自觉点了点头，确实很好。
第9章 皇帝i
自从那天在广告片场偶遇以后，程路也就和江临从一面之缘变成了网友，原先沉寂的微信对话框突然变得活跃起来。程路也偶尔给他分享塔罗牌的灵验时刻，江临时不时评论程路也的朋友圈，说多比是不是变胖了，夸赞今天拍的天空很好看。
江临最近实在有点忙，照片的交易也被暂且搁置下来。
之前就一直在写论文、作报告，心理学会需要固定的学术产出，而他自己也一直在研究「艺术疗愈」的专项课题。这是江临留学的研究方向，回国后也在他的咨询中频频应用。
所谓「艺术疗愈」，就是通过绘画、雕塑、音乐等艺术形式，让人们在创作过程中表达内心的情感，从而释放情绪、获得心灵成长。
简单来说，就是让来访者通过艺术发泄情绪，把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画出来、唱出来、拍出来。
这一咨询方式在国内尚未流行，但它的功能在一些个案上取得了很好的证明。比如前段时间，一个长期感受到压抑的全职太太找到他，江临让她把自己的情绪画出来，把压抑具像化。那位太太先是画了一潭死水，最后一次咨询，水面上竟盛开了花。
当然，这并非全是艺术疗愈的功劳，更多还是要通过具体的咨询和对话。但它作为一种辅助手段，的确具备很大的使用价值。江临读研期间曾做过系统性学习，现在更多是与国情相结合，他们工作室也一直在努力，希望把这种疗法在更好地推广到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