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季松身边围着数十亲卫,都已经拔刀相向。守城士兵同样个个持刀,围在中宗面前。
白季松脸皮抽动,惊疑不定地问:“周大人,不如你出个价,怎么才能放我们走?”
民众早已远远躲开,四周只有两方对峙的士兵。中宗站在中间,冲白季松微微一笑,那笑容可比白季松真诚许多:“本官的确只是担忧白兄弟的安危,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前不久的宴会上,大家相谈甚欢,如今想来依旧欣喜呢。”
白季松的脸绿了。
上一次和这家伙一起吃饭,可不就是他带着箱子来抢钱吗?抢完还顺手杀了一个人,简直目无王法,猖獗至极!
可恨此人手握大兵,北疆三州竟无人制衡。
看着对面诚恳微笑的脸,他几欲作呕:“……我愿意出这个数。”
白季松伸出三根手指头。
中宗摇摇头。
白季松一咬牙,正要再伸出另一根手指,却见中宗缓步上前,徐徐道:“其实本官一直想做一件事,无关你的钱财。”
在白季松震惊的目光中,他突然道:“当年本官初至雍州,就听说过白家的大名。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本官翻看卷宗,竟数不胜数,血案累累,不得不管。”
白季松发出一声粗喘,脸色涨红,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周大人!两年前你掠走我儿,这些事情分明已经一了百了!当初的旧账怎么又来算一遍?!”
说到最后,他怒而反笑,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好好好,周涉,你要杀我们,何必寻什么大义的名声,来就是了!我白季松叫一声苦求一次饶,你就当我是你孙子!今天你杀我白家,来日未尝无人杀你——周涉,你不得好死——!”
“杀白正奉,只是其中一桩案子。”中宗怜悯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输,想报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在一连串的叫骂声中,白家兵丁几乎一触即碎,白季松双手被绑,临走时双眼通红,冷笑道:“不过草芥而已,枉你还为他们费心。周涉啊周涉,世族不会屈服你这种人,不知轻重,这天下你拿得住,也绝坐不稳!”】
“好!”
城中最中心的茶楼中,一片寂静。有人心潮澎湃,猛地站起身,大声喝彩。
然而他身边无人说话,个个沉默。
与之相对的,田野间是一片欢呼声,只听见人声鼎沸,混乱的欢呼混在一起,融合成一句话。
“杀得好!”
第43章 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
周涉能察觉身边人的目光,有畏惧,有敬佩。
但他视若无睹,只留意着皇帝的神情。
弘安帝:“……”
他的脸扭曲了。
他活着的时候周涉不动手,他一死就抽手对付白家,这不是显得他很废吗?
好在天幕给他留了点面子:
【中宗的风格是乱世用重典。皇帝活着的时候,四海**,那就小试牛刀,浅尝辄止。皇帝一死,他当场饿虎出笼,创死所有人。
对于这一段历史,后世有人点评说:如果中宗不杀世族,稍加安抚,整个清扫天下的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而且他倒是够狠了,可是世族离心,一开始都懒得装慈爱,难怪后来杀人也这么顺手。】
正如天幕所说,弘安帝是更符合世人想象的。
他压制世族,也给这些人应有的体面,宁朝就在这此消彼长、互相磨合中一路向前。
譬如白家当年追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战功显赫,论功行赏时受封国公,世代居住雍州,本是为了镇守一方。
只是高祖一去,白家后继无人,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先帝也曾推行过许多政令,希望消磨世家的权力,但世族早就缠绕在那片土地中,再也分不开。
先帝做的是水磨工夫,未必无功。而他这个外孙是快刀斩乱麻,一刀两断。
他要面对的阻力,也会更强。
不过乱世之中,倒也是他的机会……谁说得清呢。
【也有人说,中宗沽名钓誉,明明是想要强抢别人的家产,就随口找个理由把人宰了,还能收获四面八方的崇拜——当然,这种人一般自己就是前朝遗老,无需在意。
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至少中宗活着的时候,很多政策都利好百姓,那么就不用管他到底怎么想的。】
前半段话是说到白季松心坎上了。
后半段话他不想听。
【白家的审判案轰轰烈烈进行了半个多月,每天都人来人往,一堆人挑着担子敲着锣来看热闹。
白家作威作福百年,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气血上头,再一看中宗老神在在的样子,明显根本不打算放人,干脆一头撞死在狱里,临死前指天怒骂老天不公,写了老长一篇血书。
方竞若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立刻前去禀告。当然,出发之前,他还顺手把那一篇辱骂中宗的血书擦得干干净净,免得把中宗气到。】
画面展开,中宗端坐在书案后,长桌上文书杂乱无章,混乱地堆放在一起。他放下毛笔,好奇地问:“白季松死了?”
“已经检查过。”方竞若站在他对面,“千真万确,尸体都……凉了。”
中宗绕过长桌,房门洞开,耀眼的金光垂落在庭院中,今日天气正好。
“挺好。”中宗看着院外的景色,“定案之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没有鞭尸的爱好。”
方竞若重重点头。
白家罪行深重,如今当真一条条数下来,那是该凌迟的。
他微微迟疑,又问:“那白家的稚童……该怎么办?”
【定案后,白家人被押赴刑场行刑,家族中只剩下几个稚龄小童,被中宗丢进义学接受思想教育。白家家产抄没,一半作为当年案件受害人的赔偿款,余下的部分作为军资。
另一头,段家一连数日大门紧闭,足不出户,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此时还只有四十岁出头的段明渊一阵头晕眼花。
好啊,这是要轮到他段家了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祸事将至矣!
【但中宗并没有动他们。】
段明渊:“……咦。”居然逃过一条小命?
白季松:“……”姓周的你个龟孙……你个双标狗。
周涉:“……”他对天发誓,这绝对是有理由的。
【段家飞扬跋扈的程度,和白家对比还是差得有点远。都说一山不容二虎,白家就是雍州最大的那只老虎。
而段明渊本人又是一个非常从心的人,简称怂。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躺在床上高热不退一个月后,他终于醒了,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滑跪。】
卓父听到这里,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呵呵。”
天幕还给他遮掩,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段明渊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见势不妙望风而降的软蛋罢了。
雍州世族手牵手,谁先造反谁是狗。
周涉:“。”他就知道。
弘安帝沉思着,幽幽道:“段家投向你,可你猜白家会怎么做?”
他说的是如今的白家。
周涉露出个含蓄的微笑:“臣猜测……无非杀我而已。”
这个无非用得很妙,皇帝眉梢微动,垂下眼皮,抿了一口热茶。
“你不怕?”
“陛下会让他们有动手的机会吗?”周涉随手一记马屁,拍得皇帝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陛下威震四海,白家动手也不过妄想而已。”
皇帝轻笑一声:“周若川,不久前春闱泄题,你口口声声能查出来幕后之人。既然如此,在朕这里溜须拍马可不是明智之举。”
周涉沉默了。
皇帝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无需多说,一切不言自明。
他重新靠坐回摇椅,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扶手,徐徐道:“把老三和老四带进宫。”
天幕还在讲述:
【和卓家一样,段家的第一反应是联姻。但是他家里没有适龄女子,于是段明渊想了个馊主意:你周行远不是有儿子吗?虽然他才七岁,但是我们定个婚约,怎么不可以呢?
刚好他家里有个五岁的孙女,合适,简直太合适了!】
天幕下,众人才从白家被杀的喜悦中回过神,又忍不住想吐槽。
联姻果然是经久不衰的灵丹妙药。
怎么的,看人家就一个儿子,就动那些乱七八糟的歪心思?从龙之功真是让你玩明白了!
段明渊很想骂人。
先不说到底中宗同不同意,就算同意了,皇位不是也没给儿子吗?他们到底占了什么便宜?
【果不其然,中宗再次拒绝了,理由是他不搞包办婚姻,等孩子们长大再说。
段家于是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句话都不敢反驳,顺杆往下爬,怒赞中宗真是好父亲,和卓家肩并肩坐了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