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来看诊的乃是太医院的院使,医术一绝,专门给帝王看诊。若非晋王的面子,根本请不动他。
  李院使看罢,也觉得奇怪。口舌生疮者不少见,可如此突然,且生长如此快的疮当真是闻所未闻!
  “院使,能否医治?”这才是林霄最为关心的。
  李院使道:“本官先开个治疗口疮的方子,二小姐喝三天汤药试试。若是能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好,那就要另寻途径了。”
  林霄问:“另寻途径是什么意思?”
  李院使捋着花白的长须道:“也许是中毒,也许是着了什么特殊的道。不过这些并非本官擅长,不敢妄下言论。”
  说罢,他开了方子,就带着药童告辞了。
  林霄自然跟在后面殷勤地送出府去。
  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一脸杀气地往外冲去。
  “风儿,你干什么去?”
  “珍儿的事,肯定和林倾月有关。没准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悄悄给珍儿下了什么毒!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就不该让她回门!”
  “我去晋王府去!晋王那么关心珍儿,肯定会帮珍儿做主!”林如风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要冲去晋王府。
  “不准去!”林霄倒是理智一些,把儿子给拦住了,“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要妄下定论。”
  他疼爱林如珍没错,但前提是这个女儿得有价值。若是口疮一直不好,张嘴臭气熏天,别说嫁给晋王了,只怕寻常的贵族子弟都不敢娶!
  “此事,为父会派人查清楚。若真和月儿有关,那她必然也有办法解。若和她无关,你就算打死了她,也没办法解珍儿之苦,反而让月儿记恨。到底是一家人,关系不该闹得太僵。”
  从前林霄没怎么关注过林倾月,下意识地认为她从乡下归来,上不得台面。
  今日一见,才发现她整个人的气场完全不同,和晋王的关系似乎也不像预想的那样水深火热。
  “总之,不准你去晋王府闹事,否则我饶不了你!你若是闲得没事,就去柳家把你妻子接回来。总是往娘家跑,传出去显得我们侯府刻薄儿媳。”
  提到妻子柳氏,林如风只觉得更加烦躁。
  一个不会下蛋的女人,他没有休妻已经算是给她脸了。
  今日不过就是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她竟就跑回娘家了。
  连母亲辛辛苦苦给她求来的生子秘药都不肯喝。
  如今还要我低声下气地去求她回来,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看来是先前打得不够狠。
  可恶!
  林如风出侯府的时候,乌金西坠,将将向晚。
  他骑着马儿,路过双燕巷,听到里面传来幽幽的丝竹声时,心就痒痒起来。
  最近林霄管束得紧,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这里寻欢作乐了。
  昨儿听说,新来不少倌儿。不光有十三四岁、身娇体软的小童。还有身形魁梧,能刷枪舞剑的壮汉。
  ——相比之下,他是更喜欢后者的。
  “罢了,先去舒爽一通后,再去柳府接人。”
  反正他那丈人、岳母自觉女儿不能生育,亏欠了林如风。回回见面都百般讨好。
  每当小夫妻俩闹矛盾时候,不论对错,林父、林母都逼着女儿先低头,生怕林如风以七出之罪将柳氏休弃。
  等林如风春风一渡,扶着屁股,满脸餍足地从双燕巷里出来时,已经是夜阑人静。
  远处有梆子声,遥遥入耳。
  林如风皱了皱眉:“这么快已经子时了?得快些去柳府,今晚若不回去,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他正准备翻身上马时,马儿却突然受到了惊吓,长嘶一声,丢下主人哒哒地跑远了。
  “畜生,回来!”
  林如风追着跑了一阵,也没追上那马,只发现不知不觉间到了处更为偏僻的巷子。
  “可恶,等本公子回去招人擒了你回来,必要将你这畜生拆骨扒肉,大卸八块!”
  “呼——”冷风刮过,周围温度骤降。
  林如风打了个冷颤,莫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在身后。
  目光微微下移,只看到脚下的影子里,慢慢地分裂出了另一道影子。
  起初,那新的影子还是细细长长,蛇一般的样子。但是很快,就膨胀起来,甚至还伸出了手、脚步、脑袋……
  “啊——”
  凄凉的惨叫,在夜空里回荡。
  第11章 花有再开日,人无再见时
  回府的路上,东方宴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和林倾月坐在马车里,顺便问她些事。
  “你什么时候会玄术,本王怎么不知?”
  “臣妾会的很多,只是王爷知之甚少。”
  确实,东方宴对林倾月的了解几乎等于零。
  成婚之前,他去侯府作客的时候,偶然和林倾月打过几次照面。每次小姑娘都低头垂眸,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东方宴甚至都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
  此刻,他抬眸看去,只见车厢里的女子,芊芊素手挑开车帘,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的景物。
  车外的长街,华灯初上。暖黄的灯光透窗而过,将她五官勾勒出几分柔美的气质。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明明眼底含着笑,却又看不到一点真心和欢愉。
  头一次,东方宴忍不住想要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想要了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忽然那双秋水明眸里荡漾出了别样的光彩,仿佛被什么吸引了。
  “停车!”林倾月忽然喝了一声,而后不等马车停稳,她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去。
  “小心!”
  东方宴几乎下意识地喊出了声,等他跟着下了车后,就看到林倾月站在一个首饰摊前,正拿着一个钗子出神的看着。
  那钗子只是朴实的木钗,钗头点缀着一簇簇明黄色的桂花,虽然造型雅致,但一眼看去就知用料并不名贵,只是寻常市井的玩意而已。
  可林倾月却看楞了什么,直到东方宴说了一句:“你若想要钗子,本王可陪你去珍宝斋挑选。那儿首饰制品用料名贵,非市井小摊可比。”
  他念在昨晚的事,想着送她一套首饰答谢。
  “不必了。”林倾月取下发上的金钗,递给小贩,“我今日没带钱,就用这金钗换你的木钗。”
  东方宴奇道:“你当真喜欢,本王买给你就是了。”
  林倾月却已经将金钗递了过去,还对小贩道:“不用包了,我戴着。”
  东方宴看着她头上的桂花木钗,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你好歹是堂堂王妃,戴个简陋的木钗招摇过市,是想让人觉得本王刻薄了你?”
  “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我心悦之。”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眼眸里闪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素手抚上发簪上的桂花,那小小的花儿,每一朵都仿佛带着前世的记忆,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人,站在桂花树下,笑着对她说:“桂花四季常青,花香馥郁绵延,象征着爱情坚贞不渝。”
  那时的林倾月后宫有无数美男,早就养成薄情寡义的性子。即便面对一片真心,也并不觉得可贵。
  她折下一束桂花,嗅了嗅后,随手丢弃:“可惜花有凋谢时,爱有消散日。莫要跟本座谈什么坚贞不渝,无趣。”
  她甩袖离去,眼角余光看到的是他弯下腰,捡拾花束的落寞身影。
  几日之后,他亲手制了一支桂花木钗,对她说:“陛下不喜花落,臣就为您做了这枝永不凋落的桂花钗。陛下,可喜欢?”
  “呵,粗鄙。”她嘴里满是嫌弃,可最后还是收下了钗子。
  再后来,她的暴行被推翻,自焚而死的时候。后宫三千佳丽,树倒猢狲散。
  唯有他,越过纷杂的人群,跨过火海烈焰,飞蛾扑火般向她奔来……
  穿越之后,她的心境变了许多。
  前尘往事,都刻意不再提及。唯独今晚,无意中看到的那只桂花钗,才勾起了许多的回忆。
  其实,东方宴说得不错。这钗确实简陋了些,远不如那人做得精美。
  可惜,花有再开日,人无再见时。
  回王府没多少路了,林倾月索性弃了马车改为步行。
  奇怪的是,东方宴居然也不坐车了,纡尊降贵的走在她身侧,只是林倾月没什么心情再和他虚与委蛇。
  长街的繁华落在身后,前方的街口忽然蹿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跌跌撞撞,“扑通”一声倒在墙脚下。
  竟是一只满身血污、十分消瘦的狸花猫。
  “那畜生呢?”
  “他娘的,敢坏老子好事,老子要活剥它的皮,再丢锅里炖了!”
  “死猫在那里,跑不了咯!”
  三个拿着砖头、棍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
  看到林倾月和东方宴,以及他们身后的侍卫、马车等,几人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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