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到了宫门前,李之衡率先告退下马入了宫。
  在车内,一直未言的三人中,还是张清时先开了口,他问:
  “你们…家在何处?”
  阿月紧张地看向温玉,温玉未语,而是示意阿月说出她家位置即可。
  阿月乖乖地报出她家的方位,继而,张清时让马车改了道。
  车轱辘“沙沙”地碾过路面,三人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不过张清时仍是很好奇,他不仅是觉得眼前的女娘非常像她的妻子,就连动作神态也十分得像。
  尽管她带着面具。
  遂他又打探道:“姑娘,为何一直带着面具呢?”
  被张清时这么一问,激起温玉一身冷汗。
  她知道张清时最会是洞察人心,细入秋毫的变化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但她不得不逃。
  她想,那她就做个哑巴,不说话,不动,应该不至于被看出破绽吧。
  于是她侧过身,又对阿月打起了手势。
  阿月看了半天才懵懂道:“我…我阿姐,说…说貌丑,怕入不了郎君的眼。”
  说假话总是莫名的心虚,温玉与阿月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貌美貌丑都只是浅薄的判断,身外之物,姑娘不应被它所困扰,以至于遮住自己看美好外物的视野。”
  张清时一直没变,宽慰人的话总如温润的溪流一点一点沁润人的心间。
  可越是这样,温玉的胸口越疼。
  她默不作声,只一味地低头。
  而张清时也没有刻意强求温玉摘下面具,淡淡地饮下一口茶后,又问起别的话来:
  “我想问问,姑娘是京城人士吗?”
  温玉思衬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为了躲过他,只好一切都说谎。
  “京城人士…”张清时若有所思道,“我第一次来京城,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姑娘可有什么举荐的?”
  举荐?
  温玉在这不过待了几个月,且一心都扑在她的明玉斋上,
  能举荐什么?
  遂她又只好装聋作哑地看向阿月。
  可阿月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她也只能望向温玉,隔着面具大眼瞪小眼。
  张清时见此情形,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因为眼前人不仅一个眼神都看不到,且一句话都不愿意对他透露。
  任凭他再怎么试探也无法。
  难道真地不是他的温玉吗?
  张清时心底落寞地想。
  马车一晃一晃地终于到达目的地,而温玉始终都是背对着张清时。
  她不敢回头看,怕一眼就被他识破所有伪装。
  以至于马车刚停下,她就拉着阿月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像是要逃离一个吃人的深渊。
  阿月也有点不解,忙问道:“温玉姐姐,你在车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毕竟温玉在她心中,勇敢又聪明,可见了那个刺史后,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逮住一个洞就要拼命往里钻。
  弄得阿月也有些害怕。
  “没……,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过多的麻烦。”
  温玉摘下面具,松了口气道。
  因为她恐惧见到他,害怕直视他冰冷的眼神,害怕面对他的愠怒,害怕他将自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给打破。
  还更害怕……
  温玉不敢再想,她挤出一丝笑容推着阿月往前走道:
  “阿月,从这刻开始,你就是自由的,快回家去吧。”
  自由?
  自由对阿月来说太过奢靡,但不过现在好像在这个天地间,她不再是谁的附属物,也不是谁的交易物。
  她是她自己,她的双脚可以随意丈量天地。
  她现在好像真获得了自由。
  遂她欣喜地抱住温玉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救了我!”
  激动地一把鼻涕和泪落下。
  温玉温柔地替她擦拭道:“不是我救了你,是我们各自都救了自己,以后也要这般努力勇敢地走下去哦。”
  “嗯嗯。”阿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玉温和地笑了。
  看着阿月,总感觉像在看过去的自己一般。
  尽管弱小无助,但抓到一点机会,都会拼命地往上爬。
  且都十分地想挣脱镣铐,向往自由。
  好在,她们都做到了。
  待阿月留恋完,温玉目送着她回去,稍后便一人离开。
  独自走在着灰白色的天空下,身影稍显孤单落寞。
  其实对着阿月说了那么多鼓舞人心的话后,温玉自己心底却悄然打起了退堂鼓。
  她本是计划此事落幕后,继续带着孩子们将明玉斋做好做强。
  但张郎君的突然到来。
  她就不想抛头露面,甚至又有了一走了之的想法。
  可……她真舍得下吗?
  脑中思绪纷杂。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
  却默默地走到了她的明玉斋门前。
  坊内昔日的盛景不再,而是一地残破。
  香气扑鼻的糕点经过一一天,渐渐没了气息。
  精心打扮过的陈设,则被残忍地摔倒在地上,一刀两断。
  白色的封条交叉着挡在眼前。
  一切一切都是在劝着温玉离开。
  温玉摩挲着封条,手指屈起又放松。
  她真该如此吗?
  第105章 找到
  ◎强夺◎
  自从马车上一别后,张清时就彻底失眠了。
  因为他一闭上眼,脑海中都是那个带面具的身影。
  他总还抱有一丝念想,觉得那就是温玉。
  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那是李之衡的妻子,他不应该如此肖想。
  遂他干脆不睡了,提笔写字,麻痹自己。
  以至于第二天拜见圣上时还带着两个乌青的眼睛。
  李逸还劝他:“清时,男女之事也要适当,这样耽误了身体与正事都不太好。”
  圣上并不知道温玉出走的事情,所以张清时苦笑一下,“嗯嗯”应了下来。
  后二人又谈起科考的相关事宜,说这次皇朝百废待兴,还望张清时能多选些人才。
  尤其是京城,李之衡昨夜罪状一交,多少官员落了马,他都无人可用。
  说及李之衡时,张清时贸然问了句:
  “这李之衡确实有能力,他是京城人士吗?”
  “听我夸别人,吃醋了是吗?”李逸笑了笑,继续道,“非也,非也。京城大都是世家子弟,世家多有利益勾结,我怕这样的人做巡察使,多少都会有点私心在。”
  非京城人士?
  张清时顿感有些不对劲,细细问道:“那他刚入京城多久?”
  “好像有一个月了,我让他小巷穿大巷,多走走,多了解一点民情来着。”李逸回忆道,“怎么?你这么关心他?”
  张清时何止是关心他,听到圣上说他只在京城呆了一个月,神情都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了,向李逸求证最后一个问题道:
  “那他可曾有娶妻?”
  “他年纪尚小,没有婚配啊。”
  李逸愈发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张清时为何怎么问。
  但只见张清时忽而“腾”地一下站起,眉宇紧绷,神情肃穆地同他辞别。
  再然后,几乎是像旋风一般“嗖”地跑出了宫去。
  李逸感到非常诧异,莫非真是吃了李之衡的醋,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算账?
  *
  另一边,明玉斋,封条被撤下,装饰也换了新的一套。
  孩童们也一早被释放出来。
  好似,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温玉想,就算张清时是来京城要抓她的,那她也要开下去。
  这是她苦心经营的心血,若说不开就不开了,那岂不是愧对于自己,也愧对于那些孩子。
  所以她铁了心继续要开,大不了以后都以面具示人,让他认不出来她就行。
  反正他也不会呆多久的,就和上次一样。
  于是乎,往日的明玉斋又风风火火地开了起来,温玉照常在前堂招待客户。
  而这时,邱云来急匆匆地赶来。
  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地问:“温玉,你…你知道张清时来京城了吗?”
  温玉点点头:“知道了。”
  “那你还站着这做什么?快回去!”邱云来催促道,仿佛他比她还要担心害怕见到张清时。
  “没事吧。这…他也不一定找的来。”
  温玉倒觉得没必要像上次那么警觉应对,她今早去官府接孩童们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什么要捉拿的告示。
  可能或许是他放弃了?
  加之她这小馆小地方的,像他们那种达官贵人根本不惜得来,顶多会差遣一些仆人来。
  但张郎君饮食平淡,并不喜甜。
  所以只要不是他特意寻她,或许就真的不会再见。
  要是真有一点风吹草动,温玉就带上面纱示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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