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乔雾:……
好嘛,你态度这么好,再甩脸子就是我不对了。
知情知趣的小狐狸抿了抿唇,踢着地上刚刚冒头的小草,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回家。
马哈奇卡拉这个地方她人生地不熟,这时候也只能乖乖地陪在他身边,等他下一步的安排。
苏致钦没答话,却对她微笑着伸出手,摊平的掌心掌纹干净、指骨修长。
“都来了这里,要不要再去试一下其他小型机?”
乔雾知道他今天带她来,就是这个目的,但很无奈的是,她对开飞机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于是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航道,示意他带路。
但没想到苏致钦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他的掌心,他冲她下巴一扬,眉毛一抬,反而示意她需要乖乖听话,老老实实把手放上来。
乔雾:……
你往前走我跟着不就行了,搞那么多花样干什么?
但她也懒得跟他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来去,便抿着唇,乖觉地照做。
她在露天待的时间有点久,软嫩的指尖微凉,触到他掌心时,摩挲过他掌面的薄茧,有阵阵粗糙而干燥的热意源源不断地温暖着她的手指。
暖意从指腹到掌心,直直熨到她的腕骨,像软冰遇到晨曦的太阳般,被驱散了久候的寒意。
乔雾有刹那的心颤失神,正准备本能地撤手后躲,却见苏致钦垂着眼帘,男人的掌心擦着她的掌心转了个角度,然后——
十指相扣。
像是完成一场未完成的仪式。
乔雾在赌场的时候,不经意勾到过他的指尖。
而在摩尔曼斯克的通讯大街上,她遇滑险摔,他不小心抓到了她的手腕。
乔雾的目光怔怔地落在垂下来的、握紧的手上,耳边却若有似无地听见叹息声。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用力将手抽回,还是该任由自己被他牵着走。
但男人却丝毫没有犹豫,从善如流地转过身,眼见她不知怎地犹在发呆,便用力扯了她一把。
乔雾立身不稳,一个趔趄,额头撞在他的肩膀上,顿时就没了患得患失的心态,自觉又被捉弄,她捂着脑门被牵着追在他身后骂骂咧咧,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会不会好好走路。
马哈奇卡拉的阳光透过稀薄的冬日云层,落在苏致钦微微弯起的唇角上,如无声无息的风,消失在停机坪的机翼的发动机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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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口中所说的轻型运动机是一架黄色涂身的双翼滑翔机,不像战斗机一样座位空间有限紧凑,这架运动机的座椅空间堪称宽敞。
驾驶位经过改装,并排坐两个人都没有问题,而副驾驶位似乎是个教练位,被随意地丢着两副噪音麦,以及一对护目镜。
其实,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架轻型运动机其实更适合做高空观光机,载两个人就刚刚好,甚至还可以放个行囊都绰绰有余。
只是相比起机身黯淡的漆黄色,右侧机翼和机身下腹的明黄色显然颜色更鲜艳一些,更像是后期组装翻修补新上去的。
乔雾想象了一下艾伯特提示给她的“损毁”的关键信息,脑补了一下这两块地方擦过航道所带来的巨大震动和颠簸,也觉得实在凶险异常。
她出国来莫斯科留学的那趟飞机在空中遭遇了剧烈的颠簸,吓得半个机舱的人都在尖叫,小孩的哭闹声不绝于耳,她一个人坐在经济舱靠窗的角落里,差点没被气流颠得吐出来,以至于在有惊无险地安全抵达谢列蔑契娃国际机场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坐飞机。
所以,当在苏致钦示意她坐到飞机上的时候,乔雾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似乎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踩着机翼侧的短梯先上了驾驶位,这才对她点了点下巴,示意她也跟着上来。
乔雾犹豫了半分钟,想象了一下艾伯特跟她讲的“失速尾旋”,综合评估了一轮苏致钦的技能点,这才踩着短梯爬了上去。
但是等她踩到驾驶位的侧边时,她才反应过来,苏致钦的身体挡住了她通往副驾驶的通道。
如果她想越过他坐到隔壁的副驾驶位上,他就必须站起来,但男人显然没有让道的意思。
“先生?”
乔雾出声提醒。
苏致钦却把眉毛一抬,拍了拍自己的腿。
乔雾:“……”
是让她坐到身上的意思。
……也行吧。
乔雾没有多想,其实坐哪都无所谓,只要能早点结束这趟马哈奇卡拉之旅,她现在急于回到自己的莫斯科小公寓里,藏好自己的小秘密。
虽然从在来的路上,她心里一直在逼逼赖赖,觉得男女的兴趣爱好是完全不一样的,试机这种举动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小男孩喜欢奥特曼,小女孩喜欢芭比娃娃这种天壤之别,但实际上,等真的坐上飞机了,等真的带上了降噪耳麦,等真的由苏致钦手把手教她如何操作飞机从航道上滑行起飞的时候,乔雾终于体会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兴奋感。
这家轻型运动机的操作,其实远比她想象中简单。
轻型运动机的操作盘灵敏到过分,压杆是下降,提杆就会上升,左右轻摆就会随着选择的方向进行小幅的偏航。
只要将双手扶在操作盘上并将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整体的驾驶操作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乔雾还想问苏致钦眼前密密麻麻的仪表盘是什么作用,苏致钦轻轻笑了声,告诉她,等她需要去了解仪表盘的时候,多半危险已经发生。
“仪表盘存在的意义不过就是为了警示,正常情况下,也没什么好看的。”
乔雾噤声,乖乖握紧了操作盘看驾驶舱外的风景。
“当然,你要是想确认自己开得好不好,可以看平衡器。”
苏致钦口中所说的平衡器,是一个类似于装墙面家具的小绿条,两个指节大小,里面似乎有某种液体,能够衡量飞机所在是否水平。
乔雾试着左右摇动了一下操作盘,发现眼前的小绿条里的液体,竟真的会来回轻晃。
“真的是诶!”
少女的兴奋取悦到了他,苏致钦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让她专心看眼前。
来自驾驶舱的视角和坐大型客机时的靠窗视角,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至少这种掌握方向的感觉,可以让乔雾抵达任何一个她想看见的景点上空。
眼看着原本宽阔干净的机场跑道在她的眼皮底下慢慢缩到越来越远,在军用停机库里的工作人员也逐渐佚失在视野中,乔雾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雪山,飞机下的碧波万顷的里海,云端之下,山麗阔海,竟然真的就在她的脚下。
“怎么样?”
男人将目光从侧窗外收回,含笑的语声透过耳麦滋滋嘈杂的电流落进她耳朵里的时候,像长了脚的虫子,慢条斯理地顺着神经爬进她的心里,留下麻麻痒痒的痕迹。
乔雾不知怎地,忽然就想到捷里别尔卡的雪夜里,他在越野车旁边抽的那一支烟,是淡淡的柠檬香,就连舌尖都能回甘出摩尔曼斯克的长街上,他嘴里那股树莓汽水的味道。
注意力分神的间隙,手下的动作就有些失控,随着乔雾不小心将操纵杆下推,整架飞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直坠云下。
骤然而来的失重感,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乔雾还来不及惊叫反应,有手忽然自后往前探过来,修长的指尖在她的手腕上从容地托了一下,原本已经开始颠倒的平衡器重新回到了水平位。
“专心。”
温柔的声音就熨帖在耳畔,抵在她腕根的指节修长而白皙。
乔雾惊魂甫定,一颗心跃如擂鼓,余光里是他被战斗防护服包裹着的劲瘦有力的长臂。
“这里其实很漂亮,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苏致钦自后往前,轻轻压了一下她的手腕,他微微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刚刚起飞时不是状态挺好的么,怎么现在动作这么硬?”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乔雾翻了个恨恨的白眼,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机舱外的风景所吸引。
飞行的航线被微调了方向,她的眼前是绵延密布的雪山,冰川之上,在透过云层的阳光折射下,雪山层下,有蓝冰。
“因为某些关系,马哈奇卡拉的部分区域是不会对外开放的,所有鲜少有人能在这里发现蓝冰,但这里的冰,不会比奥尔洪岛的差。”
她隐隐记得,在那天路易斯尿脏了她的床铺的时候,“好心”的苏致钦邀请她进他的卧室共眠,他说倘若他有时间,就能带她去奥尔洪岛看蓝冰。
她的假期没有那么长,如果选择了北部的摩尔曼斯克,便无法前往东部的伊尔库斯科。
而伊尔库斯科附近有有名的,就是贝加尔湖。
乔雾以前听地接的客人聊起来过,俄罗斯跨越的经度太广,横向的国土面积太大,导致通常在一个假期里,以莫斯科为起点的西线和以伊尔库斯科为起点的东线,只能二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