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王征见她这样识相,满意地笑了声。
  眼前的少女比停留在他记忆时那个样子要更加水灵鲜活。
  高中时候的她,目光里有种怯生生的娇意,像朵百合花一样干干净净。
  但现在,琉璃色的瞳孔里却有股野草一样的韧性,偏偏还藏了点成熟的慧黠,盯着人瞧的时候,眼角眉梢中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的媚态看得人心痒。
  王征在酒廊里开了瓶红酒,边喝边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我听阮笠说,你在莫斯科被人包了,就特地过来看看你。”
  王征上上下下地将她看了一遍,却发现她跟自己印象中那些突然发家的女留学生多少有些不同——她的衣着仍旧朴素,不像那些一夜暴富的女留学生,恨不得拿满身的奢侈品装点自己。
  他奇怪地抬了一下眉毛,嗤了声,问:“看来那个老头子对你也不怎么样,你怎么这么辛苦,还要出来工作呢?”
  乔雾户头里的存款多少跟她是否要持续打工赚钱没有任何的关系,但王征今天摆出来的这个架势,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她在莫斯科孤立无援也呼救不了人。
  王征堵着门的位置,强行破门明显不现实,就算要报警,电话拨通的时间都够他上来抢一轮手机了。
  乔雾想要自救脱身,只能试着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从之前老师误会她的那些只言片语里,她能拼凑出阮笠那些谣言的大概,想来王征那些奇奇怪怪的信息,肯定也来源于此。
  乔雾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如你所见,人家烦我了,腻了,就散伙了呗。”
  王征有些可惜地“啧”了两声。
  “果然毛子都是牛嚼牡丹,不懂得珍惜。”
  乔雾懒得跟他再多废话,将肩上的书包往沙发靠墙的位置一扔,摘下围巾,冲他笑了一下。
  “规矩我懂。”
  “办事之前好歹先洗个澡?”
  乔雾的顺从让王征实在意外,但一想到她既然已经被人开了苞,估计也没再有矜持的必要。
  他原本以为这趟来莫斯科想办她,多少得花点力气,没想到她这样配合,显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回想起她高中时候的反应,他差点因为这事儿吃上官司,王征在心里唾了一句,真是不值得——五年前她夜自修下课的晚上,他差点得手,只是她闹死闹活最后割腕,一堆人花了大力气才救回来。
  那时候她年纪小,脾气却烈得狠了,他打出事那天之后,也自然也不敢再招惹她,但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
  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乔雾也有这么识趣的一天。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这个道理。
  乔雾这套说辞和表现,搭配她被人包过的经历,合情合理得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毕竟,对像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试过来钱快的路子,那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儿。
  何必呢。
  王征在心里冷嗤了一声,她要是高中的时候就愿意跟了他,这几年读书留学,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他不得像供祖宗也一样供着她?
  看,她到最后走的还不是他一开始想给她安排的老路。
  只是临到边了,胸有成竹的王征多少还是怕到到嘴的鸭子飞走了,他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觉得该说的丑话还是得说在前边。
  “停云,耍花样在叔叔面前没什么意思。”
  “省得吃一些不必要的苦头。”
  乔雾微微扬起下巴,冲他抬了一下眉毛。
  “叔叔应该也不差这点钱,两万一次?”
  这个价码开得不高不低。
  王征笑了,说你要是愿意,别说一次两万,一次二十万他都愿意付。
  乔雾扯了一下嘴角,说那真是客气了。
  短短的一句话,没什么情绪。
  王征将红酒一饮而尽,对她现在的态度反而好奇起来。
  “你那金主爹,给你也开这个数?”
  应该不至于,如果真愿意给这种价码,乔雾压根也不需要再出来做导游,估计也不过就是个扣扣索索的糟老头子罢了。
  乔雾没再接话,眼角眉梢就透了点不耐烦,显然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王征见她突然这样反应,怕她中途改主意,毕竟自己想了这么多年,春宵苦短,扯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便主动终止话题,示意她先进盥洗室里准备。
  乔雾很听话,洗手间的门被掩上的时候,很快就听到了花洒出水的声音。
  王征又喝了点酒,余光落在她丢在墙角的白色书包上,能看见塞在侧袋里的手机屏幕正一亮一暗地闪动,似乎是有人在给她打电话,他看着窗外深浓夜色嗤了声音,伸手就开始解羊绒衫的扣子。
  推门进去的时候,能看见浴帘后影影绰绰有窈窕的人影。
  王征心满意足地闻着雾气里玫瑰沐浴露的香味,正准备掀开浴帘,冰冷的刮胡刀刀片已经提前一秒抵上他的喉管。
  王征始料未及,惊恐得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他不知道她留着这一手,后退的时候连腿都开始发抖。
  他叫她的名字,转着眼珠子,让她千万不要冲动。
  “叔叔,耍花样在我面前没什么意思。”
  乔雾学着他刚才一副拿捏住她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返还给他。
  “省得吃一些有去无回的苦头。”
  乔雾之前不是没有来国立酒店接过客人,有时候碰到年纪大的客人语言不通,她甚至在帮他们办入住手续的同时,还会为酒店客房部的服务员做翻译,向客人介绍套房里的设施——所以洗手间里会有什么东西,她当然也不可能会忘记。
  剃须刀的刀片往他颈上又摁深了一寸,只需要稍稍调整角度,就能轻而易举割开人咽喉部位薄软的皮肤。
  离得近了,她能闻见他呼吸里令人作呕的酒味,以及中年男人身上特有的、似乎是从毛囊里透出来的油脂味。
  贴近皮肉的冰冷刀锋,终于让王征整个人都慌了起来,连紧张吞咽的动作都开始小心翼翼。
  怕死的人,胆怯起来的样子,真是滑稽又可笑。
  乔雾忽然想到捷里别尔卡的雪原,她在向苏致钦问及勇敢的尼奥猎熊的细节时,苏致钦给她上过这样一节生理课。
  “有人教过我,这里要先放血。”乔雾用刀片的侧面压了压王征的颈动脉,然后将目光落在他因为紧张而不断滚动的喉结上,“刀片滑到喉管,对,就是你喉结的这个位置,基本上就能把一个人的生路割得一干二净。”
  王征僵立着,结巴的话音里都开始有了哭腔。
  “停云,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小,真,真出了什么事,是要坐牢的,要知道,这样你一辈子就都完了。”
  “王征,你有没有想过,”乔雾不耐烦地冷嗤了一声,反问他,“我当年连死都不怕,我为什么会怕坐牢?”
  王征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的余光瞥向盥洗室的镜子,他试图找趁手的东西反击,却发现狡猾的乔雾,已经将所有他能利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眼前刚满20岁的小姑娘,已经跟他记忆中那个只会缩在角落里啜泣、发抖的女高中生有着天壤之别。
  她在俄罗斯待的这几年,仿佛脱胎换骨,聪慧又独立,像一株荆棘,即使在水源匮乏的贫瘠荒漠,也能独自生活下来。
  王征连紧张的吞咽都不敢再有,生怕锋利的剃须刀误伤他的喉管,在对上她冰冷而锋利的眼神的时候,有冷汗从额角落下来。
  “停云,是叔叔不对,是叔叔该死,有话好好说,别,别冲动,有,有话——哎呦!”
  只是他话来没说完,小腹就被重重踹了一脚,整个人跌进被注满水的浴缸的时候,他虚胖的身躯在水里根本挣扎不起来,还来不及撸干脸上的水,扑头盖脸就被强行扯下来的浴帘棍给重重打了一下天灵盖。
  王征顿时眼冒金星,只听见乔雾在耳边破口大骂——
  “去死吧!臭傻逼!”
  -
  乔雾飞快跑下楼的时候,压根连电梯都不敢坐,她拽着书包的肩带,在昏暗的安全通道里边跑边给晓静打电话。
  她担心王征会再跑出来追她,所以一刻也没敢停。
  乔雾没有将任何人置顶的习惯,也幸亏晓静早上还跟她聊过天,可微信电话拨出去了两个,也没人接通。
  她急得要命,脑子里乱糟糟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顿时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
  凭本能跑出安全通道的时候,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攥在手里的手机也跟着摔掉到了脚边。
  被人握住双肩的时候,乔雾惊魂甫定,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能闻见对方身上干净的冷薄荷香,她绷紧了神经下意识想跟对方道歉,却在看清眼前人的,“嚯”地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苏致钦沉着脸,白皙的下眼睑上有淡淡的暗色阴鸷,像是太久没有休息,脸上是少见的深重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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