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秋红察觉说漏了嘴,眼神闪躲,立即装聋作哑。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
  但宋国舫还能不知道自己枕边人的习惯吗,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提高声调质问。
  “快说!”
  正佯装涂抹护肤品的李秋红被吓得一哆嗦,不愿意了,掷下瓶瓶罐罐就开始发脾气。
  “我说什么说?!”
  “倒不如去问你那乖巧懂事的好侄女,问问她偷偷和咱们儿子在计划些什么,一天天的尽是耍心眼子,把宋瑾都带坏了!”
  那天她偶然听见儿子和谁打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把时间定在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宋家人能不知道吗?
  偏要挑死去妯娌的祭日那天认亲,看似重孝道实则揭人伤疤,也就那一肚子坏水的贱/人能想出来了。
  揭人伤疤还不够,李秋红琢磨着,那妮子怕是要把江心樾这上赶着倒贴的蠢货也接过来。
  江心樾是京市江家的私生女。
  那年周婉意外去世,仅隔一年,“重情重义”的二弟转头就和江心樾勾搭上了,又一年,偷偷生下宋潋晴。
  私生女又生了个私生女。
  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宋老爷子知道后,坚决不同意宋国艇再娶,但因为周婉的女儿不足岁就失踪下落不明,他伤心过度也好,昏了头脑也好,反倒是对宋潋晴的存在没说什么。
  甚至到后来,还默许宋潋晴搬了进来。
  如今近二十年过去了,这老二和私生女居然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了。
  有时候,李秋红也会为周婉感到一丝可惜,靠不住的男人,吃干抹尽的夫家,简直是倒大霉才会嫁给这种垃圾!
  宋国舫看见妻子那副嫌恶又不屑的神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气得连表也不挑了,“砰”地摔上抽屉。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去,随口喊了个下人。
  “宋瑾呢,又死哪里去了?!”
  ……
  京市郊区,一辆破败的轿车停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边上不远处,架着几个低矮的桌子椅子,几个男人正聚在一起打牌。
  为首的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右眉骨延伸到耳朵侧,似是要削去小半张脸一般,看起来极为悚然。
  牌桌上的电话“嗡嗡”直响,有人瞥见,提醒道:“疤哥,来电话了。”
  “嗯……”名叫疤哥的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仍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上的牌。
  “对十!”
  他大喊着摔下一组对子,本想着打完这局,但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只能抬起手招呼。
  “斌子,过来替我!”
  远处正捣鼓锅碗瓢盆的人抬起头,欣喜地应道:“好嘞!”
  疤哥一脸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往荒地深处走去。
  牌桌剩下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马松手丢了牌没了兴致,其中一个忧心忡忡地问:“你们说,这尾款还能拿到吗?”
  “拿个屁,不让你把之前的钱吐出来就算好咯!”
  说话的是个高个男人,瘦骨嶙峋,一脸的凶狠像,胸口挂着个斑驳的玉佛坠子。
  “二哥,”有人一脸谄媚地拍他的马屁,除了疤哥,其余人隐隐以此人为尊,“怎么说,有啥说法吗?”
  瘦高男人盯着不远处洗干净手又擦了擦,畏缩着脖子陪笑上前的人,冷笑。
  “斌子,你应该清楚吧,事情搞砸了,后果该怎么办?”
  张斌僵着脸尬笑,被吓得浑身哆嗦,欲哭无泪地祈求。
  “二哥行行好,我实在没那么多钱!”察觉对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立时蜷缩起手指,“砰”地跪落在地。
  “不行啊二哥,我……我害怕!”
  围观的几个人见了,乐得“哈哈”大笑,二哥更是嫌弃得不行,啐了一口。
  “呸,没卵的怂货!”
  ……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女人娇滴滴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神态餍足,惬意慵懒。
  往上,男人赤裸的胸膛还留着几道红痕,暧昧的痕迹密密麻麻,但都止步于锁骨处。
  女人抬头痴迷地望着男人俊秀的侧颜,似是忍不住,越凑越近,红唇渐渐贴近他的下巴。
  但下一秒就被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推开。
  宋瑾挂了电话,脸上还留着一抹愠色,烦躁地掀被下床。
  等到穿戴整齐后,他无意一瞥,才注意到床上人幽怨的视线。
  阮阮嘟着嘴,眼眶红红的,似是真心又似是假意,轻声细语地娇嗔。
  “你走吧,就让我一个人独守空闺好了。”
  宋瑾理亏语塞,只好从钱包里掏出张银灰色的卡,丢在床上,见对方还不乐意,又弯腰凑过去亲了一口脸颊。
  他低声哄道:“我去处理点事,今晚不用等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至宋瑾走后,阮阮的表情倏地变冷,她低头捻起那张轻飘飘的卡,嗤笑了声。
  保时捷驰行在崧山的道路上,路上,宋瑾瞥见眼熟的车牌号,油门一踩,追了上去。
  隔着窗户发现果然是自己的大哥,遂打开车顶,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大哥!”
  呼喊声很快被风卷走,没人理会,对方连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宋瑾也不在乎,笑嘻嘻地转回头,猛地加速,很快就超过了宋瑞的迈巴赫。
  半个小时,两人重新在车库相遇。
  宋瑾吊儿郎当地依靠在车门上,注视着宋瑞缓缓驶进车位。
  他的技术相当老道,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气呵成,拧钥熄火。
  宋瑞目不斜视,仿佛压根没注意一旁站着的宋瑾,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宋瑾悄悄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装货”,随即抬起脚不情不愿地跟上。
  他这个哥哥,一年只回来两次,一次是清明,一次是亲妈的祭日,如若想要从别的地方找到他,那就只有在公司。
  但他时常出差,作为宋家的长孙,在公司担任副总,年少有为,大多数的事务都需要他出门解决,因此,总是忙得不见人影。
  宋瑾最讨厌这个“别人家”的哥哥,从小到大两人都被拿来比较,样貌、学识、工作……
  而他不出意外必然是比不过的那个。
  处处被人压一头的滋味并不好受,宋瑾阴测测地扫了眼面前身姿挺拔的人,暗自在心中冷笑。
  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
  车子缓缓停在宋家别墅前,刚停稳,车门就被“唰”地打开,宋潋晴急不可耐地跳下车。
  “二哥哥,我回来啦!”
  她大声地招呼,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毫不避讳自己对宋家的熟悉,轻车熟路地穿过前院花圃,再而是会客厅,脚步不停直奔宴会厅去。
  赵予宁被落在后面,她瞥了眼转瞬就不见踪影的宋潋晴,笑了笑,礼貌地对司机道了谢,这才下车。
  那个穿着得体西装的司机明显愣了一下,偷偷从后视镜看赵予宁,本以为会看到她不高兴的表情,却不想人家脸色如旧,丝毫没注意小姐对她的冷落。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赵小姐,宋家的下人大多都持不看好的态度,总觉得十分疏离。
  即便在心里时时刻刻提醒这是婉夫人的亲生女儿,是不容置疑的宋家人,但大家伙都不敢真的像对待小姐一样对待她,总觉得,她更像是一个客人。
  但如今看来,赵小姐确实有遗传其母的风度,温婉从容,内心自洽,并不会因为宋家是豪门就咋咋呼呼如暴发户般傲慢苛刻。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虽然不清楚司机的想法,但有一点他猜测对了,那就是赵予宁的确一点也不着急。
  比如此刻,她伫立在别墅前,抬起头细细地观察,看围墙外攀爬的枝蔓郁郁葱葱,看庭院的景致错落有序。
  像一个游客一样,优哉游哉慢慢悠悠地查看自己童年本该住的地方。
  因为归根结底,赵予宁就不在乎,所以,她的心态好得很,对于宋潋晴那些蹩脚的小伎俩,也无所谓顺着她心意踩一踩。
  毕竟,她也有点好奇,这个好妹妹费尽心思,引她到这里,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哎呦,赵小姐,您在这呢,快快请进吧!”
  一个面善的中年女人急急忙忙地出来,见赵予宁还杵在门口,焦急地把她拉进来。
  “老爷都等急了,让我特地出来看看呢!”说罢,一扭头,看见宋国艇眼眶红红地站在身后,立时噤声退到一旁。
  满打满算,赵予宁和宋国艇只见过一次面,如今是第二次,但这并不妨碍她摆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细声细气地主动叫人。
  “爸爸……”
  她挤出几滴眼泪,泪眼朦胧,如愿看见宋国艇身形一晃,随即激动地冲上前牵她的手。
  “好……好,总算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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