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半晌,他等了一会,确定赵予宁不会再返回来后,开始慢慢挪动自己的腿。
  跪太久了,血液有些不流通,他索性掀开了被子,看了眼自己的身下,皱起了眉毛,随后,咬咬牙,跳下了床。
  姜之堰去冲了个冷水澡。
  淋浴喷洒的水流哗啦啦地从脑袋上浇下,淌过他的宽肩窄腰,又从紧绷的腹肌前滑过,最后顺着矫健的大腿往下/流。
  水流混进眼睛里,他将头发往后抓,仰起头,闭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呼吸渐渐凌乱,喉结反复滚动。
  半晌,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低下了头。
  第42章 亲情
  不知是不是换了张床的原因,赵予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黑暗中,忽然一脚蹬开了被子,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明明是深秋的季节,后背却出了一身黏腻的汗,她扯了扯领口,似乎热得不行,连呼吸都比往常急促。
  这宋家老宅里的空调是不是坏了,怎么一点也不制冷呢?
  愤愤地想着,赵予宁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胸口随着喘气微微起伏。
  适才的画面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她发着呆,眼神略有些空洞,视线落在虚空处,缓缓把手放在左边胸膛处,静静地感受手底下的心跳。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透过胸腔,每一次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听着简直是震耳欲聋,似乎还在处在刚刚的惊心动魄的体验当中。
  手掌缓缓握紧,她捏着微凉的睡衣,半阖着眼,无意识地揪着,刻意地放缓呼吸。
  过了好一会,雀跃又兴奋不已的情绪才得到舒解,她略微静了静,彻底闭上眼,懒怠地翻身抱着被子,用脸颊蹭了蹭。
  随后,整张脸埋在柔软舒适的布料里,闷声闷气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烦死了。”
  ……
  “笃—笃—”
  走廊里,宋瑞曲起手指,在赵予宁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门外的人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一声两声,敲了几次后,又静等了一会,直到丁点儿也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后,才转过头。
  收回手,宋瑞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姜之堰摇摇头。
  “抱歉,小妹还没起床。”
  “要不然,请姜警官先走一步,等她醒来后,我再亲自将人送过去帮忙作证,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公务。”
  穿戴整齐的姜之堰一手拿着帽子,站得笔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木门,压下眼底的遗憾,只能点了点头。
  休整一晚后,宋潋晴手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今日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去往京市。
  江远昨天才发来消息,那宋瑾死鸭子嘴硬,什么话都不肯说,翻来倒去的几句话都是在要求他的私人律师必须在场,否则任何有关案件的事情都不会说。
  对于这种达官显贵且软硬不吃的刺头,刑警队的几个人都头疼得不行,哭嚎着求到了邓从云面前,这才不得不要求姜之堰立即归队。
  没办法,上层豪门的毛病还得要有背景的人去治,宋瑾的拘禁时间还有27个小时,他们今日一大早就要去赶最近的一趟高铁。
  “那请吧。”
  宋瑞伸出手,示意姜之堰先走。
  从昨天在那家乡下宾馆里遇见时,他就敏锐地注意到这位姜警官对小妹不同寻常的态度,熟稔得有些过头了。
  即便事后,赵予宁对他解释,那是以前的同学,他还是不放心。
  更要紧的是,虽然小妹自己可能没察觉到,但作为旁观者,宋瑞隐隐约约发现,小妹对他,似乎也是特殊的。
  得出这个结论时,宋瑞难以言说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那种空落落又惆怅的滋味,苦中带涩,他反复咀嚼了一晚上,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忍受,才刚回来没多久的小妹再次被别人拐走。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宋瑞就不受控制地烦躁不安,患得患失的感觉越加强烈。
  所以,在还没理清自己的情绪之前,他绝不能允许小妹稀里糊涂地就离开他身边。
  即便那可能是她喜欢的人。
  因此,今天赵予宁因为晚起错过和姜之堰一同去往京市的高铁,他心底不由得闪过一丝隐秘的窃喜,感觉老天都在帮自己。
  指腹顺着帽檐摸了一圈,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木门,姜之堰低下头,顺着宋瑞指引的方向往外走。
  可刚走两步,身后的门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个男人下意识地驻足,不约而同地同时转过头。
  不一会,门被打开一条缝隙,赵予宁钻了个脑袋出来。
  她看起来睡得并不好,眼底一片乌青,头发乱糟糟的,神情憔悴。
  “干什么?”
  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赵予宁总觉得这俩人凑在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特别是,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她发现姜之堰就是个蔫坏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她哥哥也给带坏了。
  她刻意避开姜之堰灼热的视线,不去看他,只看向宋瑞,迷惑地问道:“哥哥叫我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说罢,突然皱起眉,等了两三秒,忽然耸了耸鼻子,猝不及防地捂着嘴打了个大喷嚏。
  “啊啾——”
  完了,不会是空调吹太猛,把自己吹感冒了吧?
  赵予宁还在一脸懵,宋瑞就已经担忧地上前,伸出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他脸色立马就沉下来了,不由分说地就把人往房间里推。
  “进去躺着,我叫医生。”
  说着,就抬起手,招来走廊尽头的下人。
  “叫医生来一趟,”顿了顿,似乎才想起来身旁还有个姜之堰,又补了一句。
  “还有,送姜警官出去。”
  吩咐下去之后,宋瑞对姜之堰礼貌地点头致意,随后,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动作之快,仿佛生怕姜之堰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稍慢一步就会强行把他的小妹掳去。
  望着紧闭的房门,姜之堰不由得低头苦笑,叹了口气。
  他摇摇头,晃去脑海里那些旖旎缱绻的美梦,终究还是将手上的帽子郑重地戴在头上,最后定定地看了眼门口,大步走了出去。
  “哥哥。”赵予宁被迫回到了床上躺着,被子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张巴掌大的小脸。
  她瞧着宋瑞的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其实从一开始,姜之堰和宋瑞碰面的最初,在那间乡下的简陋宾馆时,她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像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展开,直到今天,才显露出一丝剑拔弩张的气味。
  她心中有个不妙的猜想,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印证一下。
  “没有。”
  宋瑞斩钉截铁答得很快,但脱口而出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太过生硬了,于是又放缓声调重新回答了一遍。
  “没有的事,小妹,别多想。”
  说着,还站起身,拿起床头柜上放置的温水,递了过去。
  “乖,多喝点水,一会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
  赵予宁听话地低头,抿了一小口,因为躺着的角度不太好,嘴角溢出了些,她正要抬起手抹去,一旁的人却比她还要快。
  干燥温热的指腹顺着唇角轻轻拭去那点水渍,若有若无间,甚至还擦掠到了饱满的唇瓣。
  霎时间,空气仿佛停滞了,两个人都愣住了。
  宋瑞瞬间变得幽深寂静的眼眸令赵予宁没由来的害怕,她皱起眉,喊了一句。
  “哥哥?”
  宋瑞恍然回神,倏地收回了手,因为尴尬和羞愧,耳后漫上一片不同寻常的红,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
  “不是的,小妹,我不是故意的!”
  一向成熟稳重的人此刻像个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年,毛毛躁躁的,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和宋瑞的紧张和不自在相比,赵予宁倒是镇静得多,宋瑞解释了半天,一抬头,自己慌乱的模样全然清晰地倒影在对方的平静的瞳孔里,一颗心如坠冰窟,渐渐便静了下来。
  “对不起。”
  他呐呐自语,自己也不清楚对不起什么,但本能地觉得此刻应该向小妹道歉。
  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宋瑞如同正在等待审判,每分每秒都十分煎熬,脑袋越垂越低,都快要贴到胸口了。
  就在他以为小妹会彻底远离他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轻笑。
  随后,一只有着不正常体温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为什么要道歉啊,哥哥?”
  赵予宁笑得温婉,手指拂过他泛着水光的眼角,微热的湿润令她颤了颤手指,心脏顿时被揪紧,一阵阵地钝痛。
  她可怜的哥哥,从母亲去世的那一瞬,恐怕就没能再遇到过纯粹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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