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行知尊者看着自己收下的第一位弟子,眼神复杂难言。
秦误脾性恶毒,刻薄狭隘,他心知肚明,天资中庸,乏善可陈,他也明了。
今日之事,秦误大半都是笃定他对自己不过重拿轻放,所以肆无忌怛地作恶行凶。
这教他分外不喜。
然而,秦误却长了这样一张面目......
他凝了神,伸出手想要触碰秦误靠池壁边阂眸沉睡的面容。
“师父,你想干什么?”秦误睁开眼,双眼清明,眼眸尖锐凌厉,他分明没有沉睡,一切不过是他佯装而已。
行知仙尊失态,手中一瞬之间挥出灵力,成剑成刃,劈空脱出,水波激荡,翻涌洪流,秦误立刻翻身躲开,用术法穿戴衣物,一瞬时又是体面的修仙宗门弟子,他看着洗髓池中池水激荡,抬眼看向脸色发沉的行知仙尊。
他冷眼看着行知仙尊,问道:“莫不是师尊也觉得弟子身上挨得刑罚过重了?”
“还是师尊是责罚了弟子,心下后悔,觉得不该为了那个小叫花子而严惩弟子吗?”
行知仙尊说:“他是你师弟。”
“那又如何。”秦误撩开沾湿的下袍,他说:“收徒大典还未认命牌,他就什么都不算。”
弟子进入墨山宗跟随仙师修仙,除去过天门历劫难之外,还得在墨山宗收徒大典中认命牌,点燃长明灯,如此才算是入了墨山宗宗祠,日后婚丧嫁娶,生死劫难在宗祠中皆有记载。
过往秦误就是得了招收门徒和收徒大典中的一段时日,对师弟们极尽手段,逼他们离开,那些人师徒机缘只在行知仙尊身上,一旦下了清悟峰,这一生再无修仙路可走。
秦误自私狠厉至此,已然毁了四五位孩童的大半机缘。
“果真孽障。”行知仙尊如此评价,说完他就走了。
秦误站在原地,撩起眼皮看行知仙尊离开,身上衣袍松散,露出肌理,左肩锁骨略下处,流纹印记露出微末,他略微敛了一下衣物,便被遮掩住了。
洗髓池中,雾影凝结,赫然出水一位健朗薄身的少年,面容同秦误一模一样,同上个世界散了许多媚气,他从水中脱出,环绕在秦误身边,看着行知仙尊离开,说 “你这师父,道貌岸然。”
第40章 入魔
那又如何?他不还是修仙界第一人?“秦误嗤笑,眼光扫了一眼行知仙尊远去的方向收回视线,他说:“谁管他道貌岸然,只要他装的够久,别人就都以为他慈悲为怀了。”
“你想怎么报复他?”雾影飘荡,摩挲秦误半沾染着水雾的脸,挺直的鼻尖蹭过去,没有丝毫触感。
“当然是.......”秦误说:“让他好好照一照镜子了。”
让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尊好好看看自己正义的面目之下,那张衰败腐烂犹如腐尸披人皮的面目。
“你很恨和尚?”雾影突兀询问,他说:“都已经转了一世了,你还是很愤怒,你的情绪很生气,你在介意什么?”
“上个世界,是你赢了,你逃脱了法则的清剿。”
“恨一个命好,优越的好人,需要理由吗?”秦误手掌抚上心口,那里还有一片流纹印,他说:“这个和尚又是气运之子。”
“真的只是如此吗?”雾影撩起眼睛,一双眼直视秦误,同他对峙。
“是。”秦误想起身上那一片流纹印记,他就恨得想要将那和尚大卸八块。
“所以你这么对他?现在他不过是个孩子。”雾影嘲讽评价:“好狠的心。”
“他未来会对我更狠。”秦误撩开眼睛,眼里犹如玩笑一般的戏谑恶意蔓延而上,对于欺辱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他丝毫没有愧疚说:“他现在越惨,我才越高兴。”
“他会对你如何狠?”
“怎么狠?”雾影问:“杀了你?还是......”
“......”秦误抬眼,伸手抚上雾影的脸,却伸手之间略微用力,捏散了雾影,一瞬之间雾影消散,四散成烟雾,秦误回神,整理衣装。
半月之后,墨山宗收徒大典,墨山宗弟子拜师不过二十位,师位在上,弟子跪身台下,结契递名帖,歃血点燃长明灯,秦误抱着剑侧目观礼,遥看慕则挺直腰背,礼端行正,恭恭敬敬地跪身在首位给行知仙尊敬茶。
“弟子慕则,今日拜师,门生归命,尊师为上,执弟子礼,恭敬吾师长那,受业于下,承教于上。”慕则手中端着茶盏,弯身跪下,虔诚尊敬,敬仰崇拜,他低眉敛目,恭敬低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六年后,墨山宗仙门大会,小辈弟子已然小有所成,墨山宗仙峰三十六座,大半可造之才已然越过基筑中期,天赋卓越,前程似锦,因此今年仙门大会,墨山宗内门弟子先开敬礼,为其余仙门助兴。
仙门大会上,年轻一代天资最为卓越的两名弟子持剑抵对,剑法威昂,命剑灵力深厚,两相对上,竟是一时间纠缠得难舍难分,身形更加高达宽阔的弟子剑法凌厉,灵力体力皆是更胜一筹,攻守之间皆是完备,而体魄瘦小一些的弟子手中却有威武神剑,虎虎生风,一丝灵力便可涌出十倍威力,不可谓难得一见的神兵。
观战弟子仙长已然将战局团团围住,在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白柔玉身着粉白衣裙,身段高挑瘦长,长发半挽,面容清秀柔和,温婉利落,正焦急地抱着手中长剑观看战局。
往日里杨舒绝对同慕则过不了二十招,而当下却是难分难舍,杨舒绝对没有这种实力。
她宁下眼目,看见那把浑身上下灵力缭绕,威风凛凛的长剑,她沉思呢喃道:“这把神兵.......”
似曾相识。
战局中,慕则手腕反转当下神兵蓄力一击,剑身威震,慕则日夜修炼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手骨酸痛,被神兵震了筋骨,他一时不查,被剑气伤了侧脸,一道血痕在颧骨处割开,鲜血缓慢流下来,少年一张英武面目虽然被折损,却分毫不减俊美,反而添了几分狠厉,剑客侠气,慕则手中长剑已然同他浑然一体。
杨舒再次催动神兵,直冲慕则门面劈斩,秦误旋身躲过,长剑挽花,分明柔和的蓄力招式却被他强劲手力翻折得犹如劈刃,慕则身形剑法极快,武学身手远在杨舒之上,甚至杨舒手中剑力还未消止,慕则长剑已然挥到杨舒脖颈中,却正要一绝胜负之时,旁人已然屏住呼吸时,忽然慕则收剑转身,竟是长剑没有劈斩下去,反而停顿下来,平白留了空隙。
顿时,观众议论,嘈杂纷起。
慕则收剑停顿,给了杨舒喘息时间,神兵再次内化灵力,耀武扬威一般地刺出来,慕则手臂被震伤,他皱了眉头,强行忍住手臂骨骼钝痛,竭力手臂环绕弯折,直接破釜沉舟,用剑身借力打力,直接卸了杨舒的力气,杨舒手力崩卒,顿时长剑掉落,杨舒愣在当场。
慕则收剑站身,长身挺立,宽阔魁梧,三庭五眼端正深邃,浓眉微挑,眼凌而正,鼻梁高挺,赫然一张英武面目,正是少年英姿勃发时候,纵使无疑招惹,也平白收了一众春心摇落。
观战的女弟子接连叫好,眼光仰慕不已,慕则姓名赫然在擂台上口口相传,人人皆知这一代天资最高最为卓越的弟子是行知仙尊座下关门弟子。
慕则对此没有过多在意,他低头看着自己衣袖口中深插衣料的银针,略微皱了眉。
白柔玉欢呼不已,跃上高台,乌发飞扬,姣好如玉,她洋溢欢笑,双眸中盈盈微光,她庆贺慕则道“慕则,慕则,这次你又赢了!”
“嗯。”慕则应道,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中。
白柔玉眼中还有方才焦急挤出来的泪,她说:“我方才还以为你赢不了了。”
“无事,就算赢不了也没什么。”慕则风轻云淡:“回去再勤加苦练。”
慕则走下擂台,方才艳羡仰慕的其他门派弟子皆凑上了身,簇拥着慕则走下擂台,喧闹成一团,好不热闹。
然而无人注意,擂台上,被打落了剑的杨舒仍旧僵直在擂台上,望着躺在地上的神兵,又看了一眼在人群中心被簇拥着离开的慕则,他面露嫉恨,五官本身就略微并不出彩,此刻更是一副小人眼目,眼红无能,愤恨狰狞。
又是慕则赢了,又是慕则如此轻飘飘的赢了。
从修仙开始,慕则无数次同他对擂,他就从未真正在慕则手里赢过一次,起初他勤学苦练,私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赢这个卑贱的小叫花子,然而修仙时间越长久,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便越发大,现下他纵使拿了神兵,居然也赢不了慕则。
这个小叫花子天赋竟是如此卓越!
这不公平。
他一个卑贱如泥的小叫花子凭什么?
杨舒咬牙,一脸扭曲地弯腰捡起神兵,心有不甘地前往清悟峰。
秦误同周免方悟正在清悟峰的观景台边练剑,秦误穿了银白行装,干净利落,瘦削如同长剑,坐在亭台石凳上饮茶,周免脱了外袍,对着山林劈刀斩风,方悟看了一眼躬身弯腰,谦卑恭敬地前来奉送神兵的杨舒,讽刺笑道:“没用的东西,世家法宝都交到你手中了,你也用不出十中之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