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无数修士诧异不止,聚集在仙门口,眺望天边处那一道窜天而上的光柱。
  几个时辰之后,光柱湮灭,气息殆尽,天边处哀嚎声传遍三界,悲痛狰狞。
  行知掌门站在众人之前,目光冷凝,看着那一道光束,眼中意味深重。
  仙门口处,薄雾缭绕,三界皆在朦胧昏沉之中。
  一抹鲜亮的正红在迷雾中走出,他半张脸上还凝结着血液,眼中得意得很,手里提着正红色的衣袍,当中裹着一颗鲜血未凝结的头颅,那颗头上还萦绕着浓重魔气。
  秦误站在无数仙众面前,得意地浅笑着,将手中的头颅丢在地面上,红袍散开,那颗已经被鲜血泡红了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对上仙门之上无数修士。
  浓眉深目,英姿勃发。
  赫然就是十年前少年修士慕则的头颅。
  难怪妖魔退散,哀恸不止。
  众人哗然,根本没有人能料到灵力修为都算不上顶尖的秦误竟然去了魔界一趟,还将能同行知掌门抗衡的魔君的头颅都割了下来。
  何其荒谬,似乎根本不可能。
  秦误扫过面前人,得意自矜,他分明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然而八分皮相压了刻薄,他道:“魔界妖众皆是见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魔头慕则。”
  行知掌门对上秦误,看了一眼分毫未伤的秦误,又看了一眼地上那颗头颅,他上前几步,戴着掌门戒指的手拍了拍秦误的肩头,他开口说:“如此,你便是三界功臣,功德深厚,福泽无量。”
  “有什么要求,师尊都可以满足你。”行知掌门道,他视线却在秦误灼红眼尾凝视良久。
  行知掌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你怎么杀的他?”
  “床上?”
  “师尊知晓便不必再问。”秦误撩起眼尾扫了一眼行知掌门,他看向仙门万众说:“我要同白师妹履行婚约。”
  众人一愣,今日兵荒马乱,他们早就忘了若是无事发生,秦误同白柔玉早已经结成了道侣。
  白柔玉匆匆从山上跑下来,当即便扑到了秦误怀里,喊了一声:“师兄。”
  秦误伸手安抚她:“无事。”
  行知掌门拇指扣动戒指,他点头称赞道:“难得你对宗中师妹如此情深,甚好。”
  “此行你多有受苦,你同小玉婚期将近,不如你们先举办大礼,今日功绩再论功行赏也不迟。”
  秦误应下,扬起唇角:“多谢师尊。”
  ...........
  魔头殒命,大快人心,正是百废待兴时候,而惩奸除恶的英雄却正好大喜临门,双喜临门,喜上加喜,仙门宗室都留守在墨山宗中,等待秦误婚宴,为他庆贺。
  沉寂三月有余的墨山宗终于恢复最初的红装喧闹,喜庆欢愉。
  秦误深入虎穴,一举斩杀魔君慕则,自此无论修为如何,他都已经一步登天,前途无量,短短几日,清悟峰的门槛都被往来者踏得粉碎,门口络绎不绝的访客都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等待秦误松口接见,然而秦误却从回归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人前。
  清悟峰侧峰小院卧房中,窗前照影,白镜也落了大片暖光,镜中又落了一张美人面,在光影中被照得光影错落,一直妆笔点了胭脂在眼尾勾勒上挑眼尾,飞红走笔,丹凤眼中暗藏的凌厉就被勾勒成了横生的媚色,镜中人长发披落,在发尾用用一根金丝步摇盘住,流苏摇曳,秦误穿着大红鎏金袍望着镜中的面容,长久没有回神,
  玉面长身,雌雄莫辨。
  他点胭脂的手法居然还没有慕则流利。
  他停滞间,身后脚步声踏进来,他手中妆笔还未来得及放下来,笔尖胭脂点在了手心,秦误皱眉回头,眼尾的褶皱中胭脂落下红,非男非女,却魅惑到了极端。
  行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许久,眼中凝视许久,皱眉说:
  “你在干什么?”
  “不男不女,不三不四。”
  “你在魔宫就是这样讨好那个废物的?”行知厌恶秦误下作的行径,卑贱的品行,尤其是男扮女身,不伦不类,罔顾伦常,叫他嫌恶非常,一想到秦误和慕则,他的一双好徒儿背地里如此肮脏不堪,他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然而却不得不承认,秦误的皮囊,三界绝顶,就算是当年路择也没有他半分风光。
  秦误放下了妆笔,擦拭手心,扬起唇角笑,话却说得刻薄露/骨:“师尊是嫌我肮脏”
  行知没有开口,不置可否。
  秦误侧过身,脊背身骨略微扭转,他身后红袍的长尾也随之扭转,他望着那件大红袍上金线绣得金翅羽凤,伸手抚过那只凤凰灼红的瑞眼,他眼尾垂落,露出来的胭脂也一样烧灼,他想起来那日血腥气在鼻尖缠绕,他恶意又得意地说:“那师尊不是最想知道我在魔界,是如何杀了他吗?”
  “那天我就穿着这身裙袍,同他大婚,当着妖魔万众的眼前,亲手杀了他。”
  秦误指节拂过凤目,他说:“他的鲜血和喜袍混在一起,我都分不清是那块地方是他流出的血了。”
  秦误抬头,对上行知嫌恶又痴迷的眼光,他站起身,长发垂在脖颈后,步摇晃动,衣裙摇曳,面容美艳如山魅,他看着行知,他说:“师尊你也会死在我的手上,你相不相信?”
  “让我死?”行知不屑:“你也配?”
  他不是慕则,外强中干,贪图美色,轻易就死在了一张浅薄的面皮上。
  秦误是有一身好皮囊,但是遍寻内里,秦误也就只有这一身好皮囊。
  “不配吗?”秦误恶意道:“但你的爱徒就死在我的手里。”
  “天生剑骨,数千年来,修仙天资第一人。”
  “被你暗中算计打下融骨崖都能坐上魔界之主的位置,尘封三界,教你再无从下手,同时还能毫发无伤地震伤你,究竟是你无能还是他天资太高?。”
  行知脸色微变,掐住秦误下颌,强迫秦误眼光对着他,他冷眼看着秦误,低声问:“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强大的威压以万钧之力倾泻而下,面上镇静的青年已然暴怒。
  秦误眼光毫无顾忌地对上眼前仍旧是英俊青年模样的修士,眼中恶意外溢:“师父不如徒弟。”
  秦误说得话极尽刻薄,发丝后垂露出的面目更加风流锐利,他道:“你不过是个,同我一样的庸才。”
  “你嫉恨你第一任弟子路择的天资,更加憎恶你关门弟子慕则的出类拔萃。”
  “你怨恨衰败,痛恨世事无常,厌恶生死。”
  “你一生都超脱不了化神境,就算你偷了无数人的修为灵力,他人唾手可得的位置,与你就是难如登天,穷极一生都不可能触摸到边沿。”
  “你不过一个吸食三界苟且偷生的废物。”
  行知面色冷凝,手掌收紧,恨不得掐死秦误,手中用力时,他又突然间看见了秦误被胭脂烧灼的眼尾,他忽然冷静下来,松开了秦误的下颌,转而指腹抚上秦误的眼角,他语气浅淡道:“你说的很对。”
  “那又如何?”
  “我就会死在你手里?”
  “还是你准备用肮脏的讨好那个蠢货的手段讨好我?”
  “讨好你?”秦误嗤笑:“你也配。”
  “不是你自己欲壑难填,对自己徒弟都动心思”
  “路择不就是被你,诱入歧途,现在又被你弃若敝屣。”
  “你怎么待他,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上吗”
  行知松开了秦误,道:“那又如何,当下就算是你和一起对付我,你们也动不了我毫分。”
  “就算是要死,那就一起死。”
  行知面容冷冽下来,看着秦误,交代道:“好好准备婚宴,日后就是成家立业的人了。”
  “师尊你会给我机会同他人成家吗”秦误讥讽反问。
  行知没开口,甩了一方衣袍走了。
  秦误站在原地,视线淡漠,方才情绪起伏仿佛烟消云散,他站在原地,身后一团雾影凝结成人形,也是同秦误一样取了脂粉,在面上点了胭脂,长发披落,半妖不人,他贴着秦误,说:“你师尊明明就是个废物,居然磕绊了这么久。”
  在这个世界耗了太长时间,慕则没有对三界万众挥起屠刀,更没有欺师灭祖,违背世界最终走向,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脱不了身。
  世界无法在慕则手中停止,那么就必须在他手中停止。
  雾影下巴蹭过秦误的肩头,问:“现在准备怎么办?”
  “杀了他?”
  秦误回神,眼尾勾勒艳红,他面不改色:“嗯。”
  “那你打算怎么离开呢”
  “一起死。”秦误撩开眼皮睫羽垂落一片影。
  ……
  深夜,秦误又入了梦。
  又是一方照阳的窗户,他坐在案桌前,衣裙堆叠,珠翠步摇满头,轻轻动弹就窸窣作响,风流面目被妆笔勾勒得柔和,眼前一大片阴影落下来,遮掩了他半张面目,丹凤眼就落下半明半暗之间,被人用妆笔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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