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霍斯庭已经站在门口等她,穿着常见的衬衫西裤,整个人显得松弛又得体。
“刚到?”简初走近,他替她拉开门,“没等多久吧。”
“男人等女人,天经地义。”霍斯庭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餐厅内部别有洞天,仿中式的格栅隔断将空间切分出隐私感,灯光低亮,安静之中透着一股旧时光的精致。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服务生送上菜单,他替她拉开椅子落座。
“那间老破小,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简初晃着柠檬水杯,语气轻快,“阳台的光照特别好,我准备养几盆花。”
霍斯庭看着她,眼神温和,嘴角微扬:“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那里。”
“嗯。”她点头,神色罕见地轻松下来。
霍斯庭举起水杯,微微向她示意:“那,为你的新生活,干杯。”
“干杯。”简初笑着与他碰杯,玻璃轻响,落入昏黄灯影间。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门口传来领位员礼貌的接待声:“沈先生,欢迎您,请随我来。”
她下意识抬眼看去。
沈砚舟,就站在餐厅门口。
他依旧是一贯的深色西装,内敛克制,身边的女人却打破了这份清冷的画面——
香槟色连衣裙,珍珠耳钉,气质娴雅,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她正仰头对沈砚舟说着什么,语气温温软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这一幕,如针扎似的钝痛,直直撞进简初眼里。
更巧不巧的是,领位员恰好将他们引到了与她和霍斯庭相邻的那张桌。
沈砚舟走到那桌边,动作淡定地为那女人拉开椅子,微侧过脸时,目光忽然定住。
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凝固。
沈砚舟也看到了简初和霍斯庭。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不过一秒,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寒暄的笑意,只是一眼,便低下眼,落在霍斯庭为她倒水的动作上。
那一秒,他的眼神沉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被扯动了一下。
他没有像简初预想的那样选择无视,也没有装作陌生人路过的体面姿态。
反而是那种令她最讨厌的——主动靠近。
他迈开脚步,神色从容,脸上挂着一贯的公事公办的笑,带着不容拒绝的分寸感与强硬气场。
“霍律师,简律师,这么巧。”他语气温和,像是在公司电梯里与人擦肩打招呼般自然。
霍斯庭立刻站起身,语气恭敬:“沈总。”
简初也只得跟着站起,她脸上淡淡一笑,心里却已经开始翻白眼。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沈砚舟继续开口:“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拼个桌吧,我请客。”
霍斯庭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虽然极力维持着客气,但下意识地看向简初。
——作为乙方,他当然不好直接拒绝这位大客户的邀请。
简初在桌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她刚要出声婉拒,却不料,另一个声音轻飘飘插了进来。
是沈砚舟身边的女人。
她一直安静地站在沈砚舟身侧,如今听到他们交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来,脸上浮起一抹得体的笑容。
“好啊,人多热闹些。”她落落大方地说,语气亲切得让人挑不出错,“我刚从纽约回来,正想多认识些新朋友。”
霍斯庭只得朝服务员点头,示意可以一起拼桌。
简初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已经收不回来,唇角轻轻一勾,笑得温顺又礼貌。
服务员很快将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
沈砚舟的那位女伴,也就是沈老爷子安排的相亲对象,成了这张餐桌上唯一的光源。她显然看不出他们三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只是落落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并主动开启了话题。
“霍律师,简律师,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郑晚晴笑着举起水杯,“我叫郑晚晴,刚从纽约回来,以后请多指教。”
“郑小姐客气了。”霍斯庭礼貌地回应,展现了他一贯的绅士风度,“我和简初也只是庆祝她乔迁,谈不上打扰。”
“乔迁?”
“乔迁?”
沈砚舟和郑晚晴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36章
简初只是扯了扯嘴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她没有再多说,拿起刀叉,沈砚舟镜片后面的眼眸看不出神情,只是落在简初的身上。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简初的沉默而有片刻的凝滞。
霍斯庭率先打破沉默,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主动接过了话茬:“郑小姐之前一直在纽约工作?”
“是啊,”郑晚晴提起自己的专业,眼睛一亮,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我在高盛做了四年投行,这次回来,主要也是想看看国内的发展机会。”她语气轻快,整个人带着从海外归来的自信。
说完这句,她自然地转向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砚舟,语气里不带撒娇,却又透着一种自来熟:“砚舟哥,以后可得多多罩着我啊。”
沈砚舟的目光这才缓缓从简初那张紧绷的侧脸上移开,低头拿起酒杯,指尖缓缓晃着杯中的红酒,声线一如既往的克制疏冷:“尽我所能。”
郑晚晴显然早已习惯了他的言简意赅,不但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加自然,顺势将话题转回霍斯庭:“霍律师之前是不是也在纽约待过?我好像听人提过你。”
“是,在skadden做过几年。”霍斯庭点头,微笑回应。
于是餐桌那头的对话,从百老汇最新的音乐剧聊到曼哈顿新建的艺术展,再顺理成章地转向了华尔街的资本风向,两人竟意外有不少共同话题,交谈之中自带熟识感。
一时间,这张四人餐桌上,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一边,是郑晚晴与霍斯庭之间礼貌而热络的社交。
另一边,是简初与沈砚舟之间,死一样的沉默。
简初始终低着头,将牛排切开,面无表情的送入口中。
她吃得很慢,却又毫无滋味。连那块被服务员介绍了好几句的m7和牛,到底是入口即化,还是筋多油厚,她都分辨不出。
胃里像堵了一团火,又像压着一块冰。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可只有她知道,从她在餐厅门口看到沈砚舟那一刻起,心里的情绪,就难以控制。
这个昨晚还在她身上失控低喘的男人,此刻却坐在另一位家世斐然、教养温婉的女人身侧,淡定从容地周旋,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他竟如此心安理得。
而沈砚舟,的确几乎没有动盘子里的东西。
他的手指一直停在杯脚处,眼神时不时地随着郑晚晴和霍斯庭的对话轻微移动,看上去是在认真聆听,实则整个人,像是完全屏蔽了他们的存在。
他的注意力,从未真正落在谈话上。
他隔着昏黄的灯光、昂贵的瓷盘和桌面上交错的餐具,视线始终落在对面那个冷漠的女人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裙子,布料贴身却不刻意,线条利落而温婉。
他忽然想起她昨晚在他怀里,指尖扣着他后颈的那一瞬,眼神灼热、声音颤抖。
沈砚舟垂下眼,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转了半圈,红酒晃荡出微澜,举起来抿下一口。
他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用力切割牛排时用力的指节,看着她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张看似平静的侧脸之下。
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就在这时,郑晚晴忽然笑着问简初:“简律师,你好像不太爱说话。是不是我太吵了?”
简初切割牛排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完美的职业假笑:“没有,郑小姐很健谈。只是工作了一天,有些饿。”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终于,在将盘子里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后,简初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窒息的氛围。她用餐巾轻轻印了下嘴角,站起身。
“失陪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个信号,让桌上另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简初解释道:“去补妆。”
郑晚晴则是说道:“既然有缘,我们点瓶酒吧,边喝边聊,反正砚舟哥请客。”
沈砚舟站在洗手台前,低头洗了把冷水。指间冰凉,像是想洗掉整张桌上的那份荒唐。
水珠还未擦干,镜子里忽然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简初从洗手间隔间推门出来,一抬眼,也看见了他。
两人对视一秒,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下一刻,沈砚舟几乎是不由分说地迈步上前,将她推回隔间,反手反锁。
逼仄的空间里,他们近得过分,彼此的气息都裹挟着酒味、愠怒与未散尽的情/欲,毫无遮掩地撞在一起。
简初背脊抵在门板上,语气却尽力压低,咬着牙提醒:“你丫疯了?这是公共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