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280节

  “不错。”
  随着这两个字,沈季螭迈步向前,走进了光里。
  一道光墙如同盾牌般凝聚在他的身前,保护着他,也给了他休养的时间与机会。
  他正在逼出身体内的虺毒,准备与沃民一战。
  老沃民笑了笑,道:“自以为视的东西,你在我面前不过如三岁小儿罢了。”
  他抬起手中的拐杖点向沈季螭的光盾。
  光盾像是起了涟漪,沈季螭如遭重创,退了一步,嘴角溢出了鲜血,打起精神,勉力支撑。
  老沃民呵呵一笑,木杖再敲了一下。
  沈季螭愈发难以支撑。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鼓掌之声。
  老沃民回头看去,眯了眯眼,道:“又是你……”
  来者正是刘玉川。
  他神态自态,于空中踱步而来,道:“前辈曾说想给我一份谢礼,果子就不要了,这颗虺心给我,可好?”
  老沃民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不难。”刘玉川道:“入界的方法我早已知晓,缺的只是一个锚而已,把前辈的狗送回来,正是我的锚。”
  老沃民一听就明白了。
  刘玉川口口声声想要成为界人,实则是为了让琰带他入界一次。
  之后,刘玉川就能够感应到琰的所在,传影出通道入界。
  这段时日,老沃民忙于收获虺心,忽略了他种满果树的界,也不知被刘玉川如何糟蹋了。
  思及至此,以他的涵养之高,也是勃然大怒,手中木杖用力在光盾上一敲,击飞沈季螭,木杖再一转,指向刘玉川。
  刘玉川皮肤上瞬间长出了无数根茎,迅速生长,盘虬着将他包裹起来。
  那些根茎粗壮有力,长得如此之长,恐怕已将刘玉川的血肉挤压成泥了。
  可下一刻,刘玉川忽然出现在了老沃民的身后。
  他竟是也会传影。
  接着,他手一扬,老沃民的皮肤上便凝结出了细细的冰。
  这是老沃民身体里的水份被刘玉川控制了,当水被抽干,老沃民则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寿姑与沈季螭也再次出手了,空中有毒雾弥漫,也有光刃横扫。
  唯有顾经年还静静躺在那儿,虺心的触须几次伸向他,又几次缩了回去……
  第245章 夺心(一)
  顾经年昏昏沉沉,模糊的意识里只记得两件事。
  一是他还没救出顾采薇母女,二是沈季螭对他的教诲,若要成事,就得不停地变强,直到成为最强者。
  他以前非常抵触成为沈季螭那样的人,其实现在也非常抵触,他并不崇拜这种通过不断剥夺而强大之人,只感到厌恶。
  现在,他可以变成一个自己厌恶的人。
  带着这种决心,他睁开眼。
  眼前是那颗漂浮着的虺心,他想要,势在必得,且虺心也离他很近,仿佛只要他起身扑过去就能摘下。
  但他听着了身后混战的动静,知道自己只要稍有动作,那几人必定第一时间杀了他。
  需要静待一个良机,待他们两败俱伤。
  可不论最后谁赢了,恐怕都比他强,还得再想一个办法。
  顾经年没有起身,躺在那儿装作还在昏迷,视线里,那触须向他伸来又缩回去……就像是向他挥舞着某个手势。
  这是盯了触须好一会之后,顾经年突然有的奇怪想法。
  他觉得虺心就像个语言不通的人,正在试图用手势来表达,那触须的动作看似杂乱,仔细一看,却颇有规律可循。
  时而如浪水一样起伏,时而伸得直直的,时而收缩扩张,每次重复了这几个动作之后,它都会往回勾几下,就像是要求顾经年把血给它吸。
  表面看来它要吸顾经年的血,实则它在表达它要吸血。
  忽然,巨虺再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从它体内有许多的水汽腾起,在空中凝成无数的冰锥,射向老沃民与寿姑。
  老沃民与寿姑各施全力抵挡,木杖迅速长出根茎裹着他们,保护着他们。
  刘玉川遂驱动越来越多的水汽压过去,将他们锁在了一个巨大的冰球里,终于,那些从木杖中长出的根茎无法再继续生长,被硬生生地禁锢住了。
  这不是相生相克,以水攻木原本并不占上风,完全是凭刘玉川的修为。
  可下一刻,不远处的地上,两棵树以极快的速度长了出来,一片片绿叶从枝头冒出来,显得春意盎然,接着,这两棵树开花、结果。
  果实越来越大,很快成了老沃民、寿姑的形态。
  那边,刘玉川还在对着冰球施展全力,老沃民已快要长成、坠地。
  “在那里!”
  沈季螭抬手一指。
  刘玉川这才回头看去,皱了皱眉。
  两个沃民已经完全长成人形,只头还包裹在果梗当中。
  “年轻人,你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老沃民感慨道,“以你的年纪,竟有如此修为,若非天纵之才,便是恶贯满盈了。”
  刘玉川道:“前辈夸得早了,你还不知我真正的实力。”
  老沃民道:“不必狂妄,老夫能活了这么久,岂能轻易败在你手上?”
  “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刘玉川冷笑了一句,问道:“你没发现不对吗?”
  “什么?”
  老沃民问了一句,很快感到了不对,回头看向身后的树干。
  他目光落处,先是见那树皮有些灰败之色,接着,一只虫子从树皮中爬了出来。
  看到一只虫子开始,便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虫子在树皮上穿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忽然,一大块树皮掉了下来,爬出一只蜘蛛。
  透过树皮往里看去,能看到树洞里是密密麻麻的白蚁,已经把树干啃食一空。
  另一颗树中也爬出了一只蜘蛛,分别爬向老沃民与寿姑,以蛛丝包裹他们。
  顾经年记得之前刘玉川到炼丹炉收获血珠时说过他没有红蜘蛛的异能,原来那话是假的,他一直在修炼控制虫子的异能,为的就是对付老沃民。
  老沃民与寿姑还想挣扎,可他们还没完全长好,挂在枝头,抬手要施展异能,并不能够逼退蜘蛛。
  “没用的。”刘玉伯道,“我知道你们了得,轻易制伏不了,因此特意想了个办法,以蜘蛛的毒液麻痹你们,蛛卵就下在你们的树种里,你们才长出来就中毒了。”
  寿姑被那蛛丝一缠,吓得哭喊道:“爷爷!”
  “叫爷爷有何用?他还没长好。”刘玉川道,“初时我登门,好声好气请你们引我入界,你们将我驱出门外。现在可后悔了?”
  老沃民道:“我是界中武力最低的一个,你欺负我容易,就不怕其他人吗?”
  “当然怕。”刘玉川并不讳言,“所以我上次没有动手,但你为了这八百年才长出一颗的虺心,将他们支开了,不是吗?”
  老沃民闻言默然,先是看了巨虺一眼,又看了寿姑一眼。
  刘玉川道:“你们想吃虺心,殊不知,我却更想吃了你们。”
  寿姑还在大喊。
  “爷爷,救我!”
  “走!”
  老沃民忽然用力一扯,把自己从枝头扯了下来,头皮上血迹斑斑。
  他坠落在地,手一挥,斩断了寿姑头顶的树枝。
  一扇若隐若现的小木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想走?”
  刘玉川舞开长袖,那袖子展开,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的光。
  那才浮现在光影中的木门迅速消失。
  又有几只蜘蛛从树洞里爬出来,围绕着老沃民与寿姑……
  正是此时。
  顾经年眼看着他们激战到了最激烈之际,突然跃起,扑下那颗虺心,张口便咬。
  几根触须瞬间刺出,刺破顾经年的喉咙,这次并非是吸他的血,而是出于防备,想把顾经年举起来甩出去。
  顾经年却知机会转瞬即逝,重伤之下犹拼命咬下。
  终于,他一口咬在那虺心上。
  口感很差。
  虺心很韧,没能咬破它。
  同时,它还长出了很多小触须来,狠狠地刺着顾经年的口腔。
  若非愈人,这一口下去,休想吃到虺心自己就先死了。
  顾经年还没死,牙齿在虺心上用力咬着,终于,在他感到牙要掉了之时,有温热的血涌进了他的口中。
  他终于咬破了虺心,只是没能咬下哪怕一小块,干脆狠狠地吸吮着虺心里的血。
  巨虺发出了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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