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其实是不想回消息。
发完我就将手机放到一边,在屋里转了一圈,翻了翻抽屉,又拉开衣柜门,大脑一片空茫。
我忘了自己原先准备做什么。
影子跟着我,像是形影不离的爱人,祂的发丝再度被风吹起,我看见祂挺秀的鼻尖在地上落了影。
我在想,大漠的弯刀会勾出这样锋利又圆润的弧度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耳边隐约有个声音含笑问我,“露露喜欢吗?”
于是眼前的景象竟也变了,我看到黄沙被风扬起,孤独的篝火直上九天,果然如诗句一般笔直。
目之所及唯有金黄的沙子,“我”起身眺望,远处的沙丘被日光晒得亮闪闪,。
“哇,沙漠真的好特别,好美啊!”
这是我的声音,但在我听来,有些太过柔软了,甚至还有一点我能察觉到的撒娇味道。
不可能!果然是幻觉,放现实里,除了恶心奚蓉的时候,我很少和人撒娇卖痴。
“露露喜欢就好,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那个人笑着说道。
她伸手帮“我”将捣乱的发丝往后捋,姿态自然亲昵。
这个动作看得我直皱眉,幻觉里我的“我”却微微抬头好方便她动手,眼睛依然盯着那缕炊烟,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在没有直视的情况下,“我”的余光会看到身旁那人的衣领和肩头的刺绣。
大片的粉紫色小花从肩头蔓延到领口,我没想到竟然还有勿忘我这种图案的刺绣,精致生动,看上去不像机绣,更像是人工的手艺。
我下意识想算一下这个面积的刺绣需要多少钱,好在及时想起来这是幻觉,实在没必要太过较真。
虽然一切都是虚假,但由于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在情绪迁移下,我也难免对这个幻觉里的陌生人产生了一点好感。
她也喜欢勿忘我,一定很有品。
根据“我”的视线高度,我估量着,这个人要比“我”高一些,所以当她转向“我”时,总会给予“我”沙漠中罕有的清凉阴影。
“和露露待在一起,总是觉得很幸福。”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声调总是很温柔,这让我想起关兰,但和她相比,关兰要生硬许多,没有这样自然柔和。
她听起来对现状感到满足和幸福,“我”下意识侧身去寻身旁人的眼睛,脸上的肌肉被拉扯,一个笑即将展开。
“你又害怕啦?放心!我们的以后还很长很长...”
“我”没有将视线完全转过去,就牵起对方的手,语带安抚,活泼快乐得让我觉得很遥远。
原来我还能这样活泼啊?自然得一点不像在奚蓉她们面前的伪装,没有半点成年人经历过工作的“班味”。
还没看到那个人的脸,景象就骤然回到现实。
我愣了一下,立刻就要被满足的好奇心被迫中止,被提溜到半空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人难受得很。
上一次是绿草地了,这一次是大漠,我暗想大脑也是了不起,在得病后用幻觉替我去了不少我根本就没去过的地方。
这样看还挺省钱的,第一视角免费旅游,景色还很好,连带着npc都是美人。
西照六院,看来也不是非去不可,早起抢号实在太难了,况且不出门还四处旅游的机会可不多。
我七想八想,就是不愿意继续头疼关兰的事情。
假如她真的骗了我,我又能怎样?
难道我要对她曾经的付出视而不见吗?
心口被沉重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我看到影子指着我,又指了指祂自己。
祂准备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无法改变,我对影子的存在逐渐习惯,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恐慌了。
怕是一天,不怕也是一天,那祂就是在我能怎么办?
倒不如适应祂。
浴室发生的那种情况除外,那个我多少次都适应不了,这不是适不适应的问题,总这样搞,腰子受不了。
我还想多活几年,暂时没有肾虚体弱早亡的想法,以后也不会有,我不想突然暴毙,尸检报告来个纵欲过度...
那样就算已经死了,我也会死不瞑目,因为我真不是这样的人啊!
漂亮妹妹的手我都没拉过几个,美女姐姐的嘴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个(幻觉不算谢谢),就这样还肾虚离世,怎么想都让人很不不甘心。
别说吃嘴子了,好歹让我和心仪的美女约个会再和世界说拜拜也行啊!
深深吸了口气,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快得我没来得及抓住。
我循着直觉回到桌前,解锁手机打开搜索。
[检索,理山市天外山图片]
许多链接和图片一起跳了出来,每一张都是养眼的绿色为主色调,有几张滤镜拉得太过,高饱和的绿色险些闪瞎我的眼睛。
我皱着眉一张张扫过,冥冥中有什么指引我点开其中一张露营图片。
阳光下闪着碎光的湖泊,如茵的绿草地,充满烟火气的烧烤架,还有远处面容模糊的几个人。
我认出了奚蓉,虽然因为拍摄距离原因,她的脸几乎成了马赛克,我还是看到她指着湖心的天鹅。
一黑一白,亲密交颈,在湖面映出两团模糊的影。
奚蓉身旁有人,我竟从中认出一点张若安的模样,她们中间还有两人。
其中一个我再熟悉不过。
那是我,倚靠着另一个人的肩膀,那人长发垂落,快门按下的瞬间她正好低头望向我。
天外山,奚蓉、张若安、我,还有一个人是谁?
长发...我确实认识几个头发还算长的朋友,她们无一例外工作与演艺相关,但因为圈子不同,且共同话题太少,在她们工作忙碌后,早已渐行渐远了。
难道这是其中某个美女朋友?
不过我记得,我和她们没有熟到这个地步过吧?
在肢体接触这方面,我很有距离感的,从小就不爱和人勾肩搭背,就算是奚蓉也一样。
嘶——
我是真不记得那几位朋友有同奚蓉认识啊。
之前撸串的时候,奚蓉还指着视频跟我感叹某某的颜真是抗打,这么多年依然坐稳演艺圈颜值一把手的位置。
而后她无意识地又说了一句,“不过她的颜值还不算我见过的人里面最高的,要说长相惊艳还得是...”
还没说出名字她就忽然停住了。
当时我为了幻觉烦恼,没机会追问她到底是怎样的大美女,才能比得过已经在看脸的演艺圈靠颜值和演技混出头的朋友。
我本想问问奚蓉,打开图片的原链接才发现这已经是十二年前的网页。
时间这么久远,按照奚蓉的“好”记性估计早就忘了,我还是别为难她了,没得去为难一个年三十七,记性却已经高达七十三的人。
【天外山的绿草地还是那么美,像当年我们一起野餐的时候】
张若安的朋友圈又一次在我脑海里浮现。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没选择向她询问。
餐厅里的分别不算愉快,我逃避的态度太过明显,面对满心好意的张若安,我的一举一动都很伤人。
我、我还是无法面对关兰或许从来都以假面待我的现实。
张若安恳切悲伤的眼神,关兰过往待我的温柔体贴...天平在即将倾斜时又被奚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拉了回来。
“那是我和关兰的事情,露露不要多想。”
“露露听我的,和关兰保持距离。”
“关兰她不正常。”
“露露,张若安她不是好人。”
她们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吵成了一锅粥,我闭上眼,想让自己得到一点平静。
有风吹来,一点点抹去我眼角的泪水。
隔着眼皮的光线太过黯淡,我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影子的手落在我桌上那份文件上,注意到我的视线,祂指了指文件,忽地用食指与拇指对我比了个心。
祂忽然这么俏皮,给我整懵了。
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我看岔了,幻觉怎么可能还懂得比心呢?
虽然祂对我的弱点了如指掌,但......
我总感觉这种表达爱意和喜欢的事情,同实打实的精细操作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操作未必需要感情,正发生时产生一些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都是正常的。
即便是幻觉,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凑巧吧?
祂的手影回到那份张若安给我的房屋转让合同上,指向性极强地在纸面上点了点。
没多想,我的目光随着祂指尖点过的位置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