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从妆奁中取出一根红色发带,随手将头发缠绕了两下,绑成了一根高马尾。
  谢崚心想,他爹换个造型,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想年近而立的男子,而像少年。
  慕容徽走到兵器架边上,取下悬挂一把重弓,看向谢崚,“走吧,阿崚,不过是区区一把剑。”
  “我们阿崚想要的东西,爹爹肯定要为你夺来。”
  谢崚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闯下一个大祸,为了挽回,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弹起,跟在慕容徽身后,拽着他的衣袖,挽留道:“爹爹,你真的要出去吗?”
  “你再考虑考虑,那剑让给别人吧。”
  慕容徽说道:“被关了太久,也该出去透透气。好不容易到了郊外,总不能一直憋在帐子里,你说是吧,阿崚?”
  顺便看看经过三个月的调理,他这具身体,究竟恢复成什么样子了。
  ……
  天子狩猎,皇家禁军提前封锁好了附近的山头,建康城郊外野草可以生长到半人高,树林茂盛,藏着无数的野兽。
  春季,动物们都出来觅食了。
  这是一只小白兔,雪白的绒毛,和明亮发红眸,远远望去,格外可爱。
  小白兔正在悠哉悠哉地吃着草,忽然间耳朵竖起。
  小兔子察觉到了危险,迅速迈动四条小短腿,一路狂奔,在草丛中穿梭,正当它要跑进洞里的时候,一只白羽箭宛如神兵,从天而降,刺穿它的脖子。
  它被钉死在了地上,短暂的挣扎之后,便断气了。
  远处,风声猎猎,战马嘶鸣,刚刚放完一箭的慕容徽收起了手中的黑木弓,侍从们连忙上前,将兔子收好,作为慕容徽的战绩记录下来。
  慕容徽勒住缰绳,回转目光,等候谢崚的到来。
  谢崚尚且不能熟练地驭马,被他落在了身后,努力挥动缰绳,往他身边跑来,等侍从把死兔子收拾好了,她才跑到慕容徽身边。
  “爹爹!”谢崚喘着气,“你就不能慢点,等等我吗?”
  慕容徽笑了笑:“要是再慢一些,谢崚可就争不到第一了。”
  只有第一,才能拿到宝剑,才能撬下上面的宝石做珠花。
  谢崚心想,是她要宝剑还是她爹要宝剑。
  她爹的胜负欲怎么比她还强呀?
  但是毕竟是她爹是为她赢彩头而奔波,她也不好意思抱怨,默默跟在慕容徽身后,尽量不被他甩远。
  不过谢崚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爹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
  虽然看上去还是弱柳扶风,但是跑起马来,一点也不含糊,她凝视着慕容徽握紧缰绳的双手,他射箭用的也是这双手——她总觉得这双柔弱的手,蓄积着雄劲力量。
  慕容徽也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自从停药后到现在,他已经养了整整三个月,按照周墨所言,他的旧伤也该差不多恢复了。
  只不过谢鸢带走谢崚时,激得他气血上涌,心脉再次受损,故而旧伤拖延到现在还没好。
  ……
  慕容徽果真不愧箭无虚发,等到夜里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装了慢慢一
  车的猎物。
  谢鸢在帐内处理了一整天的政务,便得知了这个消息,禁不住冷笑,“他居然有闲心跑出去和人争个高低?”
  谢鸢明白,要是慕容徽真的上猎场,胜负毫无悬念。
  果然,谢鸢调出第一日众人登记在册捕获猎物的清单,果然,慕容徽排在魁首,并且他的猎物量还是第二名的两倍。
  谢鸢脑子里无端想起了当初长安溃败下邳重逢后的那段日子,她被慕容徽接纳,留在他的队伍中,终于不用饥一顿饱一顿。
  只不过他们这支队伍人数众多,很容易招致土匪、或者其他流民的注意。
  有一次土匪将他们包围在山谷中,他手执弓箭,箭无虚发,短短片刻,便将远处十余个土匪射杀,而他面容冷清从容,似乎毫不费力。
  夜里,营帐中有晚宴。
  这场晚宴并不讲究,更像是行伍中的宴会,众人聚在一起,围着火把,载歌载舞,分食今天猎的野物。
  众人在猎场上玩了一日,到夜里也是意犹未尽,,大家都喝了点酒,比较能放得开,吟诗的吟诗,跳舞的跳舞,好不热闹。
  谢鸢穿过嘈杂人群,来到慕容徽身边,在他身边落座,说道:“还真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慕容徽手中握着酒觥,苍白的脸色泛着一抹红晕,似乎喝了不少酒,“阿崚想要的东西,我自然要帮她夺来。“
  谢鸢抢过他手中的酒,抿了一口,被呛得舌头发麻,“这是烈酒?”
  不是温和的葡萄酒,这东西烧胃,一般人还不敢喝。
  谢鸢转头看着他,“你不要命了?”
  慕容徽笑了笑,“我年少时在边关,喝的就是这种酒,好久没有喝到了,突然尝到,姑酌几杯。”
  微风拂面,带来郊野上独有的草木香气,夜色无边,皎月当空。
  远处山峦在月光的照耀下凝聚成了几个起伏的黑影。
  谢鸢沉默片刻,说道:“你想要回去?”
  她始终知道,慕容徽不属于南朝不属于她,若非当初订立盟约阴差阳错,他不会到这里来,与她生儿育女,他肯定想回去。
  只不过缺乏一个离开契机,他还没有办法走,所以只能留在南朝,继续当任人摆布的男皇后。
  谢鸢想,若是慕容昭登基了,他肯定要逃回去。
  “不然呢,”慕容徽道,“留在这里,等待引颈受戮的那一日吗?”
  谢鸢摇了摇头:“朕不会杀你。”
  慕容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笑话。
  风渐渐变大,谢鸢裙上的流苏被吹起,她轻声道:“你是朕孩子的父亲,所以即便慕容昭篡权谋位,朕不会杀你,但是朕也不会给你自由。朕会将你安置在金殿之中,让你看见……”
  她起身,逆风看着慕容徽,月光照亮她的头顶,“朕一统江北,光复中原,踏破慕容家的那一天。”
  她将就一饮而尽,随手将酒觥扔在了慕容徽脚边。
  ……
  “可以了没有呀?”
  谢崚双手托腮,眼睛水灵灵的,看着眼前的烤兔子,口水都快滴了下来。
  这只倒霉的小兔子正是被慕容徽射中的那一只,此时被开膛破肚,清理完毕后架在火堆上烤,烤得滋啦冒油,双面金黄。
  厨娘给兔子切上花刀,涂抹上各种香料配成的顶级酱料,酱汁渗透进了肉里,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
  看起来就很好吃。
  还没等兔子烤好,谢崚已经要忍不住了,紧张的小手无处安放,想要立刻抓起兔子往嘴里送。
  “再等等,殿下。”厨娘说着,往兔子上涂上蜂蜜,再抓起一把调味料,撒在兔肉上,然后便算是完成了。
  “殿下,小心烫!”
  就是烫才好吃,谢崚撕下一只兔子腿,先是因为烫,小口小口地咬着,后来等兔肉的温度下降,她开始大快朵颐。
  鲜美的兔子肉入口即化,谢崚一下子吃了半只兔子。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殿下!”
  她叼着兔子腿仓促回头,苏蘅止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看见她这副模样,愣了愣,随后道:“你先吃。”
  第41章 春蒐(3)
  谢崚咽下口中的肉,问道:“阿止哥哥,你要不要?”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苏蘅止拿起手帕,擦了擦她鼻尖的灰,“你方才已经吃过了。”
  她啃完这只兔腿,侍从们围上来,用湿布替她擦干净手上的油脂,她问道:“你为什么找我呀?”
  “你不是喜欢红宝石吗?”苏蘅止取出一把短刀,“宝剑我是没办法替你取来了,红宝石倒是可以给你。”
  谢崚从他手中接过短刀,小心翼翼打开,薄如蝉翼的细刃倒映着她金色的眼眸,月光下反射泠泠寒光。
  刀是好刀,但是更好的是刀鞘,刀鞘是黄金打造,上面镶满了数不清的漂亮宝石和玉石。
  其中,最耀眼的是一刻手指头那么大的天然红宝石,碎满星光,如银河般粲然。
  谢崚爱不释手,将刀鞘贴在自己温暖的脸蛋上,感受着宝石凹凸不平的触感,把玩一番后才想起旁边坐着的苏蘅止,清咳两声:“哪来的?”
  “我爹给的,他在下邳城外剿灭了一伙强盗,从他们手中抢来的战利品。”
  苏蘅止说道,“徐州的流寇打家劫舍,匪窝里藏了不少珍宝,这刀想必也是他们从哪户人家里抢来的,我爹送给我,给我防身用,但刀鞘太花里胡哨了,我在宫里居住,也不需要防身,所以送你啦。”
  苏蘅止看着她的双丫发髻,今天并没有戴珠花,“你可以把宝石撬下来,做成头饰,可以挂满你整个脑袋。”
  这颗没有太祖宝剑那颗大,却是苏蘅止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