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陆清浅抬起头,望向街道。
  “我恨过她。”陆清浅的声音很轻,“恨她骗我,利用我,让我那么痛苦。但现在好像没那么恨了。”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拂过画纸上关疏影的眉眼,“这一年在外面,我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理解了她当时的处境,理解了她为什么那么做,虽然我绝不认同她的方式。她也有她的挣扎和不得已吧。”
  她看向阿丽娜,眼中虽然还有一丝残留的伤感,但更多的是平静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清明。
  “我其实早就原谅她了。”这句话说出来,心头那块压了一年的大石,仿佛终于松动、滚落。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再背着那么重的恨和怨生活了。原谅她,就是放过我自己。”
  阿丽娜露出了然和欣慰的笑容:“这很好,浅。你能想通,这真的很棒。但如果她让你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情,我觉得你也应该教训教训她,让她长点记性。”
  陆清浅也笑了笑,那笑容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她端起酒杯,和阿丽娜轻轻碰了一下:“谢谢你,阿丽娜。谢谢你的陪伴,也谢谢你刚才的话。”
  “那接下来呢?”阿丽娜问道,“西班牙之后,有什么打算?还要继续流浪吗?”
  陆清浅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西班牙广场,眼神坚定起来:“不走了。西班牙,就是最后一站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在这里结束吧。该看的风景看了,该走的路走了,该想通的也想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90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在和林岚交流过一段时间后,关疏影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症状但相较于前一段时间好了很多。
  办公室里关疏影依然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公共办公区好像嘈杂了起来。
  “哇塞,前台来了一个女的,和清浅也太像了吧!”
  “是啊,我差点就认错了,以为是小陆回来了呢。”
  门口几个好事的人早早地就抻着脖子眺望着。
  “好的,陆女士,您稍等,我去和关总监说一声。”前台的工作人员礼貌地回应着。
  “听到没,听到没,也姓陆!”
  讨论的嘈杂声透过玻璃传到关疏影的耳朵里,听的虽然不清楚,但也能听出个大概。
  没多久关疏影办公室的门被敲开,“关总监,有一位叫陆潇的女士要来找您,说是您认识她。”
  陆潇?清浅的姑姑?
  听到这个名字后关疏影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心脏猛地出现一阵急促不规律的跳动。
  陆潇?她怎么会来?是清浅让她来的吗?清浅……她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她终于愿意通过姑姑传递什么讯息?
  无数个念头瞬间挤占了她的大脑,希望与恐惧交织攀升。
  她既渴望从陆潇那里听到任何关于陆清浅的点滴,哪怕只是一句“她很好”,又无比害怕听到的是更坏的消息,或是来自陆家的、她无法承受的指责与审判。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深呼吸,关疏影,深呼吸。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来意为何,她都必须面对。
  “让她进来吧。”
  目送前台离开后,关疏影用手机临时充当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型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得体。
  “你好,关总监。”陆潇果然和陆清浅长的很像,不管是媚眼还是声音,关疏影都在面前这个人身上看到陆清浅的影子。
  关疏影咽了咽唾沫,借此平复自己的心跳,伸出手,“您好,陆女士,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陆潇瞥了一样关疏影伸出的手,许久才回握过去,她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不用紧张,我这次来是有委托想来和你交流一下。”
  委托?关疏影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她预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个理由。
  邀请陆潇坐下后,关疏影又安排人送进来了两杯水,才一同坐在沙发上。
  “请问是什么样的委托呢?”
  “陆家什么情况,小浅之前肯定也和你说过,”陆潇从包里拿出来了几份文件,摆到茶几上,“我大哥一直想要画廊,为了这件事情和我二哥,也就是小浅的父亲,这么多年以来就是明争暗斗。”
  “清浅以前给我说过,但是爷爷那边态度不是一直很明确吗?”
  “是,”陆潇点点头,“之前大哥一直忌惮我爸不敢明面里做什么,但是清浅和你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让爸知道了,爸一下子接受不了,住院了。”
  “爷爷……”听到这个消息关疏影有些愧疚,声音低下去了不少,“爷爷还好吗?”
  “现在没事了,就是需要静养。爸出事以后,大哥就连着五年前爆雷的事情一起拿出来了,拼了命的要把画廊拿到自己手里去。”
  “那爷爷现在是什么态度?”
  “爸说他年龄大了,不想管这些东西了,清浅的事情由着她去,兄弟之争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现在除了我之外,他谁也不见。”
  陆潇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大哥的手段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把经营权拿过来是很简单的,但毕竟还考虑爸,所以一直都是默默给二哥施压。”
  “那我能做些什么?”关疏影追问道。
  “我需要你们来帮我们、帮画廊策划一场大展,”陆潇坐直了一些,“这场展要大到让业内各界都知道画廊是陆胜的。”
  “可,这样就能让大伯他放弃吗?”
  陆潇摇摇头,“这场展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她叹了口气,“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小浅继承画廊,现在大哥对外的说辞是二哥身体不行了,不能再经营下去,他为了帮二哥会代持画廊,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代持,这是夺权。所以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个人来作为画廊的负责人。”
  “恕我直言,”关疏影思量了片刻,“画廊其实完全由您来接手,您也知道清浅就是因为不愿意继承画廊才跑到博古来的。”
  “你说的不错,”陆潇苦笑了两声,“但是二哥心思也重,再加上二嫂,他们两口子也不愿意让我插手,而且我常年在国外,时间长了也没法处理画廊的事物。”
  “那,清浅她……”
  “清浅消失快一年了,我知道你联系不上她,”陆潇双手抱在胸前,“我也联系不上她,我只知道她在到处旅行,每到一个国家就会给我寄一张明信片,我尝试过按照她的地址邮寄回去,但每次都是杳无音讯。”
  “博古没策划过这类的活动,”关疏影有些为难,一是因为确实没策划过画展,二是她也明白这画展一出就是无声地再给陆清浅施压,从另外一个方面逼迫她回家继承家业,“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吗?”
  陆潇点点头,然后把茶几上的文件推了推,“五年前的事情,是二哥对不起你,也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这是你一直在找的资料,足够你去bsc寻仇了。”
  关疏影的目光落在那些纸张上,呼吸都要停滞了。
  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声。
  五年了。
  她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将自己拖入泥潭,将最珍视的人也卷入其中想要获取的东西,此刻就这样轻飘飘地、近乎讽刺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激动吗?
  是的,追寻多年的答案近在咫尺。
  但更多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委屈和荒谬感。
  她为了这些纸,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失去了原则,利用了真心,最终弄丢了她视若珍宝的人。
  多么可笑。
  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感情和良知,结果到头来,她苦苦追寻的东西,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由她最想回避的陆家人,如此“慷慨”地递到了她手上。
  这是命运对她最大的嘲讽,让她所有的挣扎和牺牲都显得无比苍白而可笑。
  陆潇站起身,准备往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了,这个东西我想应该留给你。”
  话音落下,陆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明信片。
  那是一张手绘的明信片,笔触细腻而富有灵气。
  画幅的一角,几枝遒劲的梅枝斜逸而出,上面点缀着数朵含苞待放的梅花,那花瓣的柔嫩与枝干的苍劲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能嗅到那冷冽空气中暗藏的幽香。
  清冷的月光从画面一侧倾泻而下,并非均匀铺洒,而是透过枝叶缝隙,落下深深浅浅、斑驳陆离的光影,将这些枝干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清晰地投射在下方潺潺流动的溪面之上。
  那溪水画得极妙,用色通透,笔触带着流动感,一眼便能看出溪水清澈见底,仿佛能听到汩汩的轻响。
  几片早早落下的梅花花瓣,化作了小小的“花筏”,随着水波的荡漾轻轻打着旋儿,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飘远,带走了几分寂寥,又平添了几分生动与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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