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景非昨沉默了几秒,忽然语调一转,带着一丝微妙的调侃:“哦——这么说来,你对她很了解嘛。”
  她说着,唇珠微微翘起,像在委屈,垂下的睫毛却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温瑾被她倒打一耙的本事折服地深吸一口气,看着景非昨脸上天真又残忍的神气,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最后,温瑾只是吐出那口气,意有所指:“我可从来没有吃过林昕的醋。”
  景非昨歪头,伸手轻轻晃了晃温瑾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那你更不应该吃沈知意的醋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也从来没有过问你以前的感情生活嘛。”
  温瑾默然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被景非昨打败:“是的。”
  景非昨眨了眨眼,忽然又问:“那沈知意是不是也很了解你?”
  温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眼底却是一片莫测:“你猜。”
  景非昨没有猜,她阖起眼,想闭目养神,却不小心睡着了。
  睡眠是一个时间陷阱,早起被延长的时间在午觉中又被加速跳过。
  醒来的时候,景非昨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到了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她眯着眼,意识仍陷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混沌而黏腻。
  她翻了个身,手臂扑了个空。
  温瑾不在。
  这个认知让她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慢吞吞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
  拉开窗帘后,傍晚的光线飘进房间,却仍没有消解掉漫长午觉的后遗症:她现在喉咙干涩、脑袋像被灌满了铅。
  景非昨灌下一杯水,站在原地自我重启了几分钟,才皱着眉头去拿沙发上的手机。指纹解锁,一则信息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
  是来自温瑾的讯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有个项目飞来g市了,我去临时处理一下。睡醒发条消息给我。”
  景非昨忍不住:“帝国事务真是遍布全球啊。”
  回复完消息,她的指尖悬在亮起的屏幕上方,内心忽然涌出一股隐秘的冲动,熟练地点开手机里的一个角落,输入一串密码,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文件夹展开,变换的光映在她的脸上,里面十几张面孔在屏幕上排列整齐,像一座小型摄影展廊。里面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代表作”。
  不同的人、不同的场景、不同的瞬间里,她最爱的那一张。
  景非昨忽然停顿了几秒,操纵着屏幕,从相册里选出一张刚导出的照片——今天早上的温瑾。
  整个画面里,上半部分是靛蓝和橘色晕染开的朝霞,下半部分是卷着碎光的细浪,温瑾正站在画面的中间。
  这张照片是逆光拍摄的,但温瑾的瞳孔却像吸收了初升太阳的一部分光芒,直直望进镜头后的景非昨,像是透过镜头直接望进了拍摄者的灵魂,带着唇角那柔软的、近乎纵容的笑意。
  她停留在了这个界面很久,欣赏着这张照片,最后把它拖入文件夹。
  看着它归入整齐的队列,景非昨的嘴角轻轻扬起,指尖滑动,再次从头一张一张地欣赏过去。她的心跳平稳,呼吸轻缓,像是漫步在自己精心打理的展览里,每一幅画都承载着一段记忆,而她,是唯一的布展人和观众。
  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从心底攀升上来,混沌的睡意终于在此刻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响。
  景非昨的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但她没有退出文件夹,甚至没有锁屏。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
  温瑾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景非昨提过的甜品店纸袋,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在看什么?”
  “你的照片。”景非昨晃了晃手机,语气慵懒又真切,拖长的尾音像在调情,“嗯……我的人生意义。”
  空气似乎就在此停滞。
  第7章 强硬
  回程并没有来时那样的火车惊喜,两个人登上飞回a市的飞机时,夜幕刚刚降临。
  机舱内的灯光调得很暗,舷窗外是一架架也在等待着起飞的飞机。
  景非昨靠在窗边发呆,直到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a市机场的图片。
  她的呼吸停顿一下。
  温瑾听到动静,侧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是谁?”
  景非昨下意识地锁屏,指尖在屏幕上收紧了一瞬,又松开:“广告短信。”
  温瑾点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视线重新落回手头的杂志上。
  旅程和休假一起宣告结束,景非昨又立即终止了和温瑾的短暂同居。
  从g市回来的第三天,她就投入了新的工作项目。即使身为近些年名噪一时的“天才画家”,但景非昨在圈子里并未得到过太多优待。
  被吹捧是有代价的,她不得不疲于交际,以在这个愈发商业化的艺术生态中生存。
  温瑾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时间:零点十七分。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明亮,但街道上已经少有行人,她再次拨通景非昨的电话,又再次在响起忙音后挂断。
  温瑾面露担忧,她叮嘱过景非昨要在回到家后告诉她。
  景非昨很少在温瑾家过夜,即使是欲望膨胀的夜晚,到了第二天,温瑾也很难找出什么对方在自己房间里居住过的痕迹。
  她知道独居是景非昨的习惯,所以吞下了自己的异议,但见不到对方时,思念和担心总是如影随形,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日夜不停地刺着她,一直坚持的自律生活也无法让她精神抖擞。
  在半夜翻身、手臂撞到虚空惊醒时,她知道自己对景非昨的渴望有多么地强烈。
  但她比景非昨年长了七岁,她们的工作方式和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差异,温瑾不希望让景非昨认为自己在管控着她。
  温瑾在克制,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景非昨的回信,只好走回书房,一边处理邮件,一边时刻注意着手机的动静。
  凌晨一点,手机终于震动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温瑾立即接起:“喂?”
  “您好,是温瑾女士吗?”一个年轻女声问道,“我是景小姐的助理,她有点喝多了,我们正在‘云顶’……”
  “我十五分钟后到。”
  温瑾没等对方说完就匆忙挂断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冲出门,路上还不忘通知司机去云顶接应。
  “云顶”是a市最有名的酒店,等到她到达会所门口时,就看到助理半扶半抱着把景非昨送出来。
  这个艺术圈的新贵此刻像只被雨淋湿的猫,领口的两颗纽扣散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两瓶山崎18,混了香槟。”助理小声汇报,“那位策展人一直在劝酒。”
  温瑾顺着助理的目光,看到会所玻璃门内有一个正在张望的女人。那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女人与温瑾对视的时候,挑衅般地笑了笑。
  她收回目光,接过软绵绵的景非昨:“辛苦了。”
  她的身上混杂着威士忌和不属于她的栀子香水的气息,这味道让温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黑色奔驰后座,景非昨歪着头靠在真皮座椅上,温瑾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手腕却突然被她抓住。
  “温总的手好冰。”景非昨迷迷糊糊地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带着酒气的呢喃敲打着温瑾的心脏,“好舒服。”
  温瑾这才注意到景非昨这几天一直带着的檀木手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腕间一道浅浅的压痕。
  她皱起眉,往景非昨身下寻找,却看到她没拉好的手提包里有一张显眼的粉色卡片。
  她拿出来展开,上面是烫金字体:“致景非昨:请务必来看我的个展,你知道的,那些画全是为你而作。l。”
  温瑾看了一眼,又把这个卡片塞了回去。
  她瞄到景非昨锁骨处有一抹可疑的淡红,不是唇膏,更像是颜料。
  此时轮胎碾过减速带,颠簸间有什么东西从景非昨的口袋掉落,温瑾俯身捡起,是那串手串,上面还带着景非昨体温的热度。
  “空调温度可以调低一些。”温瑾对司机说,声音平静得有些骇人。
  经过刚刚短暂的颠簸,景非昨现在整个人都躺倒在了温瑾身上,鼻尖靠着温瑾的衣角,温瑾身上熟悉的茉莉花香直往她鼻子里钻。
  景非昨忽然痴痴笑起来:“明明是你和我用的同款沐浴露,”手不安分地摸着温瑾的大腿肉,“但你身上怎么比我香那么多……”
  温瑾擒住她作乱的手,脸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发红,她戳了戳景非昨的脸蛋,没好气:“小色鬼。”
  顿了顿,又对前面加班的司机:“小茵,大晚上辛苦了。这个月奖金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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