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完柳管家的户籍,再看金家的。
  金多宝原籍涿州县土河村,今年五十有五了,和柳管家一样,也是二十一年前迁入本县。金夫人姓海,比金老爷大两岁,是涿州县百花村人,死亡时间和柳管家说的能对上。夫妻俩在四十年前成亲,成亲快二十年才生下一子,也就是金佑谦
  裘智出殡那日见到的两个小妾,一个姓黄,一个姓王,二人在金家户籍上登记的身份都是雇工人。
  金家户籍上登记过的雇工人不少,裘智猜测金老爷这些年陆陆续续娶了七八个小妾,只是后来又给卖了。
  裘智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们都是涿州人,看来是旧识了。
  齐攥典是刑名上的老人了,见裘智沉吟不语,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说道:您看金老爷和夫人成亲这么久,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柳管家一来,金佑谦就出生了,而且这些年金老爷纳了不少的妾室,肚子都没动静,当年金老爷八成是找柳管家借种了。
  借种这事历朝历代都不算新鲜事,有些人家生不出孩子,又不想过继。怕自己死后,过继来的孩子回归原生家庭,就会命妻妾偷偷借种,延续香火,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没有后顾之忧。
  裘智刚刚怀疑过金佑谦的出身,但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因此迟疑道:借种之事我听过,一般找陌生人借种。若是找家奴借种,事成之后多会发卖或直接打死,从没听说过在家里呆上二十几年的。
  二人说话间,派出去录口供的两拨人同时回来了。看过口供,裘智只有一个念头,金老爷真的是五毒俱全啊。
  按照众人的说法,金老爷原先没什么钱,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发家了,请教书先生认了几个字,只能看懂账本和简单的书契。
  看到此处,裘智心道:难怪之前没有账本,估计还用不着记账呢。
  至于金老爷在老家是做什么的,众人一概不知,但有一点可以保证,金老爷是来到宛平县后才起家的。金老爷一开始贩卖宛平特产去京城,攒下了一些积蓄,后来放过几年的印子钱。赚了大钱后,才置办的商铺和田产,买了人伺候自己。
  金老爷平日里作践、打骂下人堪称家常便饭。家里养着莺莺燕燕不说,还在外边寻花问柳。做生意可谓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能克扣一毫是一毫。对自己倒是极为大方,满身绫罗珠玉,从不穿旧衣裳。
  若用四个字形容他,那就是为富不仁。
  至于发现尸体时有没有什么异状,众人当时慌成一片,谁都没注意过。现在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了。
  裘智心道:难怪当时不曾报官。
  柳管家自己心里有鬼,其余仆人八成心里都乐开了花了,根本不会想替金老爷讨个公道。唯一的儿子远在京城,谁会管金老爷的事呢。
  至于金夫人生前的事,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老仆们记不太清了。金夫人似乎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性子略有些刁钻,不太好相处。
  金夫人的娘家大家都没见过,只听金老爷说过几次,海氏娘家人早就死绝了。金佑谦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自己母亲家的亲戚。
  王黑子在金家干了十七年了,据他所说无论是老爷还是夫人出门,都是由他接送,从没让柳管家驾过车。而且他清楚记得,这么多年金夫人和金老爷从未回过涿州,毕竟出远门他肯定会有印象。
  除了王黑子,金家还有两三个老仆。但金夫人过世那日,大家对柳管家的行踪没什么印象了,都过去十几年了,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柳管家和金老爷平日里关系特别好,从未有过矛盾。金老爷对唯一的儿子宝贝的紧,金佑谦也十分孝顺,可谓是父慈子孝。
  看完众人的口供,裘智继续看金夫人遇害案的卷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金夫人死在天齐庙内,凶手李三春。
  起因是李三春借了金老爷的钱,偿还不起利息,女儿被卖到勾栏里抵债,于是嫉恨上了金家。见金夫人独自上香,便心生歹意,回家拿了把刀,砍死了金夫人,遂投案自首。
  李三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当时不少人都在庙内参拜,可算得上人证、物证、口供齐全,于是判了秋决。
  当年那个案子不是裘智亲办的,是不是属于无法翻案的铁案不得而知,毕竟破案限期摆在这,胡乱抓个人结案不是新鲜事。但想买通这么多人一起作伪证,难度系数有点大。
  如此一来,这份卷宗加上王黑子的口供,就和柳管家的供述有了出入。
  张捕头一早就把药方交给了自己班里的白捕快,让他去探查是哪家开的方,治的什么病。
  白捕快跑了好几个医馆,才打听出来,忙回衙署复命。原来这药方杏林医馆白大夫开的,用来治疗金老爷的不育症,已经服用一年多了。
  众人听了不由面色古怪,心中暗道:难怪金老爷偷偷摸摸地煎药,这个病确实不好让人知道。
  裘智看大家都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咱们各抒己见,谈谈自己的想法,就从张捕头开始。每个人都得说,说错了不怕,但不能不说。
  古代讲究上官说话,下官不可轻易反驳。张捕头在这群人里职位最低,所以裘智让他先说,以免有什么好的想法,他顾忌上官不敢说出口。
  张捕头心里虽然有些猜想,但他之前很少发言权,听裘智让自己先说,莫名的有些紧张。又见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自己,越发慌乱,低下头不敢与众人对视。
  裘智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张捕头,轻声道:别害怕,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张捕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深吸一口气道:老爷,小人觉得有两个疑点,一金海氏既然不是柳管家所杀,那他为什么胡说,认下这桩案子。二金老爷如果身体有问题,那金佑谦是谁的孩子?
  裘智把张捕头说的话记了下来,转而看向陈快总,道:你也说说看。
  陈快总思考片刻,郑重道:小人在衙里干了二十多年了,李三春投案那天,小人正好在衙里。县里一向没什么大案子,所以记得清清楚楚,李三春走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而且天齐庙内,无数信众亲眼看到他动了手,这个绝对做不了假。
  裘智又翻看了一遍金夫人的卷宗,粗略数了一下,里面录了三四十人的口供。
  裘智突然发现一个疑点,忙招呼众人:你们看,这口供里只记录了金老爷和王黑子的,但是没有柳管家的。
  柳管家作为金家的二把手,不可能王黑子都录了口供,他不录。
  这群人里就何典史同齐攥典识字,俩人来到案桌前翻看,确实没有柳管家的。
  齐攥典猜测道:难道当年真的是柳管家做的?他畏罪潜逃了,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裘智沉思片刻,否认道:柳管家虽不是雇工人,但不可能平白无故失踪好几日,然后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回金家做事。
  柳管家突然失踪,金老爷肯定会怀疑他。金老爷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容忍杀妻的凶手在家里继续做事。就算不想给老婆讨回公道,难道不怕柳管家哪天狂性大发,给他弄死了。
  裘智猜测道:有可能柳管家当年不在宛平,金夫人死了很久才回来,听别的人提起了一两句,对内情并不了解,所以才会冒认这桩案子。
  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裘智又看向齐攥典,示意该他发言了。
  齐攥典捋了一下思路,分析道:金老爷这么多年除了金佑谦,没有别的孩子了。此外白大夫也证明,金老爷不能生育,那金佑谦是不是就是柳管家的孩子呢?
  裘智沉思片刻,道:金佑谦不是金老爷亲生子,应该可以确定了。
  这年代没有dna技术,不能百分百确认金佑谦的身份。但金老爷这么多年,家里家外女人不少,只有金佑谦这么一根独苗,确实引人怀疑。
  裘智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个疑点,借种一事屡见不鲜,但一般由女子丈夫,在夜间把陌生男子引到宾馆行事,过后再无瓜葛。若是和自家仆人借种,事成之后就把仆人远远地发卖了,没听说还能让他在家里一住二十几年的。
  柳管家根本不属于家仆,无法发卖,不好控制。金老爷又不是脑瘫了,没必要找他借种。裘智有一个第六感,只要搞清楚柳管家和金老爷的真实关系,这个案件很快就可以破了。
  第8章 公堂上的实践
  齐攥典若有所思,突然灵光一闪,道:那会不会金老爷借的不是柳管家的种呢?金夫人比柳管家大二十岁,这下不去手啊。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陈快总哈哈一笑,附和道:没错,这男人都喜欢小姑娘。
  裘智对于这点不置可否,各花入各眼,有的人就是喜欢熟女。柳管家究竟中意哪一种,目前不得而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