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他从怀中摸出了五钱银子,抛给伙计,笑道:赏你的。
伙计喜笑颜开,连忙谢过,磕了一个头就退了下去。
王昀昆虽有色心,但毕竟是官身,而且初来乍到,与在场众人并不熟悉,不清楚他们的秉性。万一被人捏住了把柄,要挟自己,又是桩麻烦事。
他喝了几杯酒,感到酒意上涌,笑着对众人道:刚才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我进屋稍作休息。说罢,起身离席,也去了前厅。
过了半晌,王昀昆回到水榭,见众女子衣衫单薄,一个个明媚妖娆,好似天仙下凡,看得他百爪挠心。
胡教谕看王昀昆这么久才回来,色眯眯一笑,暧昧问道:&王兄去哪高乐了?&
王昀昆微微一怔,随即道:&方才喝多了,胃有些不舒服,又觉得头晕,就躺着眯了一小会儿。&
王昀昆听耳边传来媚笑之声,怕自己把持不住,立刻挥退了红倌人,然后提议作诗。
描香阁里的清倌精通文墨,如今新科进士在场,更想一显身手。听了王昀昆的提议,立即纷纷附和。
黄举人早已酩酊大醉,听到提议作诗,稍稍清醒了一些,傻笑几声,高声道:郭大人呢,他是进士,学富五车,一定写得很好!好得很!
一旁的小丫鬟听了,便去包间请了郭谨晏过来。
胡教谕环顾四周,含糊不清地问道:孙秀才去哪了?他人呢?
众人听他说话舌头有些打结,就知他已经喝多了。
几人之中,胡教谕官职最高,就算喝醉了,众人也不好越过他,依旧由他出题。
胡教谕微一沉吟,大着舌头道:不如就以荷花为题,赋诗一首。此言一出,众人莫不拍手称好。
酒宴持续到深夜,已是宵禁时分,众人索性在芙蓉楼住下。黄举人喝得烂醉如泥,走不动道了,蕴香扶他去西稍间休息。
天色尚未破晓,芙蓉楼的伙计们早早起床,收拾昨晚客人留下来的狼藉。
一个伙计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他拍拍身边的同伴,指着湖面好奇地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同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提起灯笼,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往湖面望去。朦胧的晨雾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在水面上轻轻飘动。
同伴吓得脸色煞白,灯笼瞬间脱手,发出惊恐的尖叫:啊!
本卷卷标引自京剧《晴雯》
第57章 初步尸检
裘智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睁开眼看到白承奉一脸焦急之色,立刻猜到县里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裘智对白承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下床, 把白承奉拉到一旁, 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承奉小声道:二爷,芙蓉楼出了人命了。
裘智身体不好, 朱永贤担心他夜里不舒服, 因此一向不敢睡得太沉。白承奉一进屋他就醒了,听到裘智和白承奉说话, 立刻扬声道:怎么了?
裘智看将朱永贤吵醒, 不免有些愧疚, 柔声道:发生了案子, 不过不是大事。你接着睡吧, 我去现场看一眼。
朱永贤心中暗骂凶手不长眼,非要在夜里动手, 觉都不让人踏实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我也去。
胡教谕几人怎么也没想到,出来小聚竟能惹上官司。他们昨夜喝得有点多, 睡得昏昏沉沉,早上伙计的那声尖叫也没能把他们吵醒。直到衙役、捕快们都到了, 整个芙蓉楼乱哄哄的, 他们才从梦中惊醒。
其他人倒还好些, 胡教谕、王昀昆、郭谨晏心中最为忐忑。昨夜三人虽不曾找姑娘陪宿, 但传出去终究有损名声。
胡教谕板着一张脸,抓起个茶杯朝着衙役扔了过去,怒吼道:反了天了, 连我都敢扣!识相的赶快把老爷放了, 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胡教谕知道裘智不是徇私枉法的人, 一旦他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于是趁着裘智未到,想以势压人,让衙役偷偷放自己走。
郭谨晏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进衙役手里,恳求道:小哥,行个方便。我一夜未归,家人肯定担心我。您高抬贵手,让我回家去报个信。
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昀昆急得满头大汗,在屋里不停地转圈。他刚要帮腔,只见裘智一身官服,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王昀昆呼吸一窒,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像木桩一样楞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胡教谕也看到了裘智,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敢作声。郭谨晏顿时面色一变,眼中露出一丝慌乱,随即垂下眼帘,不知心中盘算着什么。
裘智看着一屋子男男女女,衣不蔽体,不由眉头紧皱,忍不住讽刺了二人一句:你俩倒是默契。
郭谨晏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胡教谕哆哆嗦嗦道:裘县丞明鉴,下官昨晚在楼上开了个房,店内的伙计都能作证,房里就我一个人,再没第二个人了。
裘智听胡教谕语带哭腔,又见他吓得浑身发颤,揶揄道:和人命案相比,狎妓是你目前最不需要担心的了。
胡教谕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最要紧的是人命案。
黄举人早就吓得醒了酒,看到衙役们正在打捞尸体,脸色有些不好,用手按着肚子,干呕了几声。
他凑到裘智身前,语无伦次道:大人,大人。她这个。。。这个一定是昨晚酒喝多了。对,喝多了,失足掉进去的。
芙蓉楼不算烟花之地,但一屋子男男女女,衣着不整,看的裘智来气,自从进屋他的眉头就没舒展开。
如今闻到黄举人浑身的酒气,裘智忍不住以袖遮鼻,冷冷道:你是县丞,还我是县丞?你要这么喜欢办案,回头我给你举荐到刑部,让你办个够。
黄举人知道裘智脾气大,生气起来从不讲情面,连周大谷都挨过板子。自己是举人,按律不能动刑,可人家是皇帝的宠臣,真要是不管不顾用了刑,他可没地说理去。
黄举人瞬间蔫了,不敢再说话。
郭谨晏看县里的教谕和举人都碰了一鼻子的灰,哪里敢去触裘智的霉头,只能静坐在一旁,闭口不言。
衙役们把尸体捞了上来,孙秀才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面如土色,腿肚子转筋,眼神呆滞,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裘智看他魂不附体的样子,奇道:孙秀才这是怎么了,怕成这样。
孙秀才喉咙发紧,呼吸不畅,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偏偏说不出话来,急得汗如雨下。
郭谨晏见状,忙替他解释道:大人,孙秀才胆小。其实下官也怕得紧,如今四肢无力,直冒虚汗。说着,用袖子沾了沾额头上的汗。
孙秀才见郭谨晏替自己解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虚弱地笑了笑。
王昀昆脸色煞白,鬓角渗出了冷汗,颤声道:下官一大早听说出了命案,吓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现在还满后背的冷汗呢。
黄举人高声叫道:小二,人都死哪去了,倒热茶来,给老爷们定定心神。
裘智知道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帮衬也在情理之中,冷哼一声,不再过多纠缠。
赵捕头已经把尸体捞了上来,裘智让小丫鬟去认尸。
小丫鬟硬着头皮上前,怯生生地躲在赵捕头身后,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她伸头看了几眼,然后立刻闭上眼,颤巍巍道:是三两姐姐。
裘智不解道:什么三两四两的?
蕴香见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轻移莲步,上前搂住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蕴香看了一眼三两的尸体,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心中难过,摇摇欲坠。
她用手撑着桌子,哽咽道:三两姐姐姓王,鸨母给她取了个艺名叫蕊心艳。三两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卖艺不卖身,抚琴一曲要价三两,手谈一局也是三两,久而久之大家就称她为三两了。
大卫朝教坊中不乏学富五车之辈,这些女子出身书香门第,或家道中落,或是犯官女眷,被逼无奈才流落到烟花之地。
裘智听了不觉奇怪,于是问道:王三两可是出身世家,不得已沦落风尘?
蕴香同三两不过是点头之交,不知她出身,细思片刻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她前几年被一个行商卖来的,具体的身世要问妈妈才知晓。
小丫鬟突然插嘴:昨晚赴宴的人里有个张秀才,他和三两姐姐要好,听说前段时间他俩吵架了。
裘智看了她一眼,问道:俩人因为什么事闹矛盾?
小丫鬟见裘智目光锐利,吓得缩了缩脖子,有些暗悔自己方才冲动多话。她战战兢兢道:不清楚,我也是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