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顾煊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奇怪:那,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知晓?
  顾鉴看起来有些迟疑的问:你们一定要追根究底吗?
  顾煊老人家气得脸青一阵,黑一阵,他道:我顾家数百年来,还从未有出过如此丑事!
  哦。顾鉴不大在意的说,那你当不知道,不就没这样的丑事了吗?
  顾煊:掩耳盗铃!家族血脉不容混淆!
  顾鉴:?
  顾鉴只觉得顾煊死板且前后矛盾。他道:怎么就混淆了,没有混淆啊!不管是顾硠的孙子,还是顾硠的儿子,按照您之前的逻辑,不都是顾硠的血脉吗?那他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孙子,这其中有什么差别?
  顾煊:你!
  顾煊被顾鉴的歪理邪说气得嘴唇周围的胡须都在颤抖,他指着顾鉴,除了一个你字,竟是长久的说不出话来,顾硕赶紧扶住他,怒视顾鉴道:你就算是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小辈,长幼尊卑有序,顾鉴,你不要太过分!
  顾鉴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道:自然。玄冥山也是注重规矩的地方,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见到了师伯师叔们,从没有敢不行礼的时候,他们各个都夸我好呢!
  言下之意,便是顾砚当年离开顾家,与顾家断了来往这样多年,他顾鉴也从来只当没有这一门亲,何况他本也无心涉及顾家的家业,分明就是顾家自己找上他,要把他往浑水泥潭里面带。既是如此,大家能心照不宣是最好、最聪明的办法,至于舔着脸到他面前来充长辈,顾鉴光是想一想,都替他们害臊。
  顾鉴算了算时辰,已经快要到晚膳时候了,他与奚未央虽已长久的不用饭了,但这时间却是奚未央差不多该下班的时间。顾鉴想要去北辰阁接他,和他一起回家。
  于是,他看了眼顾家的几人,最后问那脸色仍旧难看的顾煊:老前辈还有话要同我说吗?
  顾煊原本是有的。他先前与顾鉴东拉西扯那样多,就是为了委婉的、细水长流的劝顾鉴,人终究还是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再深厚浓烈的感情,也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尤其顾煊从不觉得,奚未央是个多么好相处的人,顾鉴说他和奚未央是道侣,顾煊却只觉得,哪怕凭他一百多年的阅历,他也想象不出来,能有人敢跟奚未央躺在一张床上的样子,这事儿光听起来都叫人如芒刺背。
  总之,顾煊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小孩和傻子,才会相信永恒的爱情。对于顾煊来说,人活一世,所有的一切奋斗与努力,不过都是为了后人罢了。
  若是连继承人都没有,那那个人还努力什么呢?等到他死去,一切不过都是场空。
  可现在,顾鉴的话,顾鉴对他们的抵触,都让顾煊意识到,他现在不能和顾鉴说那样的话。因为一旦他真的说出口了,顾煊毫不怀疑,顾鉴会直接将他们逐出玄冥山。
  终究还是只能从长计议。
  顾煊想,等到顾鉴跟着他们回了中州,再当上了顾家的家主,此后他与奚未央分隔两地,不知几时才能见上一面,想想都十分寂寞。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需要靠相见来维系,见面便有三分情,只要顾鉴和奚未央长久的不见,那自然就好办许多了。
  毕竟,婚契是死的,而人心是活的。
  单纯的发泄欲望,不能够被算作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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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镜子:分居?你想得美!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今天是【已婚】但被催生的小镜子哈哈哈~
  第213章
  顾家一行人第二日就着急的收拾回了中州, 顾鉴直觉他们原本可能没有那么急,大概还是与他说漏了顾硠私生子的事情有关系。
  将相好之人娶回家做儿媳,且儿子心知肚明到一气远走, 这样的事情的确作孽, 但在顾鉴看来,这完全是顾硠父子的私事,哪里用得着其他族人掺和?本就是丑闻,可别越掺和越乱。
  顾鉴又想到顾煊,张口闭口同他说的就是要留下血脉,顾鉴连回忆都觉得头疼, 他问奚未央:顾家很注重后嗣吗?
  奚未央对此毫不稀奇:于一个家族而言,后嗣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就像各个门派, 必须要按时招纳新的弟子一样, 人是所有发展与存续的根基。一个大家族虽然也会招揽门客,或是培养一些所谓的外院弟子以供差遣,但他们的根本还是自己的族人,尤其是核心血脉的族人, 毫不夸张的说, 血脉的延续, 就是一个家族的未来。
  奚未央淡淡的道:其实我有些明白, 顾硠为何要做下那等事, 他不是因为有多喜欢那女子, 而是他唯一的儿子顾钊实在不堪大用,所以他必须要培养出一个新的希望。父母的天资会影响后代,这样的说法在我看来本质是荒谬,然而这世上信奉这一套歪理邪说的人并不少在大家族中尤甚。
  顾硠在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主之位上苦心钻营了几十年,虽是为了他自己, 但人皆有一样的私心,那就是希望自己所拥有的事业,可以由自己的后人继续继承,可他唯有一个儿子顾钊,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性,全都叫顾硠有心捧、无力拉。
  顾硠其实早就看清楚了儿子的资质,于是他多年来逐渐从失望走向了认命。也正因为此,他才会想要重新养一个新的孩子。可惜,顾硠的妻子早逝,顾硠为了博一个好名声,多年来给自己立着追念亡妻,洁身自好的深情人设,这样的人设诚然给他带来了好处,却也几乎绝了他通过正常途径再有后嗣的可能。毕竟,一个怀念亡妻的神情男人,如果突然又生出了个儿子,那岂不就人设崩塌了吗?
  顾硠续娶不了妻子,也不敢纳妾,儿子又铁定扶不起来了,他心里大概急的要冒火,顾硠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才会想到这样的歪门邪道。顾硠觉得自己的修为哪怕是靠炉鼎,但他好歹也修到天一境巅峰了,资质无论如何也要比废物顾钊来得强,而若他的孩子,可以记在顾钊的名下,那他未来扶持自己的孙子,也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情。况且再往最坏的地方想想,若是他现在的这个儿媳,生下的孩子依旧资质不佳,那他还可以给顾钊纳妾啊!
  只要顶着顾钊的名义,顾硠想要多少孩子,就能有多少孩子。只要那些孩子里,有一个堪用,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顾钊作为顾硠的儿子,他心里固然是对父亲的行为厌恶抵触的,可是他没有权力和能力做任何的反抗,因为他和顾硠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这样的资质,在顾家所能得到的一切优待,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族长。即便只看这一点,顾钊也不可能将自己父亲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因为那样一来,他也就什么都没有了。顾钊只能够忍。
  忍到忍无可忍了,就短暂的逃离顾家那令他窒息的一切,放任自己沉溺于酒色,来寻求片刻的安慰。顾钊带着窈娘从东境走到北境,那样遥远的距离,他却始终只是一只拴着线的风筝,没有人能够安然无恙的逃离顾家,哪怕是顾砚那样惊艳的人物,他离开顾家后,也什么都没有了。顾钊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顾砚那样的勇气。
  顾鉴情绪沉沉。顾家这样的氛围,他纵使窥豹一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扭曲压抑,顾鉴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他对奚未央说:当年,我爹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脱离顾家,他或许更多是为了他自己,但从长远看,大抵也有为我娘和我,如今我却又要回去皎皎
  顾鉴有些求助的望着奚未央,奚未央抬手,掌心温柔的贴上顾鉴的脸颊,他说:阿镜,今时不同往日了。
  顾家的问题,其实许多别的大家族也有,或者说中州各个家族千年来相互联姻、吞并,如今的他们早已经自成一套封闭的规则,这套规则老旧又刻板,容不得族人子弟有一丝一毫的悖逆,生存在其中的人,要么去驯化自己习惯它,要么就会被绞缠至死。
  顾砚就是一个始终驯服不了自己,无法在这样规则下苟且偷生的异类。在许多人眼里,他若能忍过这一时,最后成为顾家的家主,那他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他大可以想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就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反正联姻在他们那样的家族里,不过都是些场面功夫罢了,私下里究竟如何,是好是坏,日子又该如何真正的过下去,没有人会过问。
  顾砚曾思考过很长时间:持续了上千年的,大家皆是如此过来的事情,它就一定是对的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问题是,他一定要像其他人一样,强迫自己去忍受这一切吗?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忍,都可以接受的事情,你却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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