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陆离道:当年那散修落入陵江,恰巧被陵江上的艄公捞起救下。昆仑大肆在江上捞尸的时候,那艄公正在家中找人为他诊治,之后他也修养了数月,才算是养好了伤势。兴许是漆雪本就有意网开一面,为蔺云岩办事并不真心,所以竟就这样错过了。那艄公家贫,又只得一个女儿,原本正发愁自己百年之后,留下女儿无依无靠该如何,偏那散修又老实诚恳,是个能信得过的人,艄公便叫他与自己女儿成婚,至今夫妻二人,一双儿女也有三四岁了。
什么?!
这样的发展完全是顾鉴不曾想到的,散修接过艄公的衣钵继续摆渡他理解,可是顾鉴疑惑道:他不是应该和徐春风
顾鉴说了这半句话,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散修和徐春风关系到底如何,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真正知晓,不过都是人云亦云,但现在的顾鉴最是知晓,世人之言无稽起来能有多离谱,弄不好里面还真另有隐情。顾鉴问陆离道:师伯,那散修现在如何呢?
陆离说:我叫人把他带玄冥山。他一开始说什么都不愿意,仔细劝了几日,才知他是怕妻子儿女出事,我便让人承诺他,带他一家安全抵达北境,之后暂时让他们在玄冥山下的镇子里生活。这样对于他而言,或许听起来有些像人质,但不论如何,总比他继续在西境穷困潦倒,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昆仑的人发现来得强。
好!顾鉴抚掌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陆离估算道:大抵再有半个月吧。
奚未央道:此人无比重要,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陆离自然知晓,他同奚未央说:你放心。半个月后,我一定让他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四境各大门派虽然在他人境内皆有密探,但若真大张旗鼓的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事,那就不占理了,且这散修在蔺云岩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已久,他如今大约又忙着炼化魔灵,更是没精力去在意,只要玄冥山的人悄悄地将散修一家护送回来,便基本不会出意外,奚未央与顾鉴只需等待即可。
随着日子越来越临近,顾鉴倒是紧张起来了。他好几次忍不住问奚未央:皎皎,你说当年,徐春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蔺云岩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倘若一切其实都只是蔺云岩为了掩饰自己野心的借口那这样疯狂的一个人,练成魔脉甚至有可能修成天仙境之后,岂不是根本就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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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徐春风:我活着的时候无人在意,死了之后突然变得至关重要起来了?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们记得我【微笑】
第219章
顾鉴最担心的事情, 究竟是否有可能成真,竟全部牵系于一个无门无派,微不足道的散修身上, 这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而相比于顾鉴的焦灼,奚未央却是心平气和的多,奚未央道:不论当年昆仑的真相究竟如何,它都早已经成为事实。对我们有利还是有害,事到如今,都只能够坦然面对。多思无益了。
那散修一家真正抵达玄冥山, 比陆离预计的日期晚了两三日,顾鉴在那几日里焦灼不安, 恨不得能亲自去接应, 只生怕对方出什么意外,幸好那散修全家安然无恙。奚未央安慰顾鉴叫他宽心,又为了不让那散修过于紧张怀疑,大方的给了他们一家数日的时间休整。玄冥山脉巍峨绵延, 远望时宛如一条蛰伏的黑龙, 奚未央十分善解人意的对顾鉴与陆离道:可怜他受尽磨难, 千里而来。这些年里, 昆仑又让他担惊受怕, 想必他对权势没有半点好感。如果将他叫到宗门中来, 恐怕未必是好,总归那镇子就在玄冥山下,我亲自走一趟去拜访他,那又如何呢?
陆离不置可否,顾鉴紧张的道:我随你一起去。
奚未央自然不可能贸然登门, 他预先叫人与那散修约定了时间地点,这才与顾鉴前往相约的小茶楼。到了房间后,顾鉴习惯性的先设屏蔽结界,而那散修正抱着臂靠在窗边,一双眼睛平静的打量过他与奚未央,顾鉴很少看见那样的眼神,带着种无喜无悲的麻木,仿佛早已经对所有事都不再有希望,然而,他在看向顾鉴与奚未央的时候,眼底仍旧隐藏着些许的不屑。奚未央说的果然没有错,他厌恶权势。
没想到我这一辈子,还有幸能见到北境的尊主呢!那散修的声音粗糙,沉闷,他曾也是体修,因此身形高大,然而因为糟糕的身体与贫苦的境遇,他如今十分的瘦,又高又瘦又黑,整个人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奚未央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却并不生气,甚至还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奚未央问那散修:北境气候饮食与西境陵江一带大不相同,你与妻儿这些日子,在这里还住得惯吗?初次相见,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应当如何称呼呢?
散修冷淡的盯着奚未央看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有些可笑:都说北境之人爽朗,却没想到,奚首座却是个这样文绉绉的人。
奚未央微微笑道:爽朗并不代表没有礼貌。他走到桌前抚衣坐下,又仰头去望向那散修:阁下不坐吗?
散修:
散修没什么好气的拉开椅子在奚未央的对面坐下,四四方方的桌子,顾鉴若要坐,不论哪里都是夹在两个人中间,如此他倒是宁愿站在奚未央的身后。那散修终于肯说自己的名字:叫我赵九就可以了。
奚未央并不深究这赵九二字究竟是真是假,左不过他只是需要一个称呼而已。奚未央温和笑道:赵先生。
赵九生硬的道:不敢当。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将我一家迁来北境,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问就可以了。但有一点我要说在前面,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其余的,凡我知晓,我都会告知,若我说不知,那就是真的不知,哪怕你们逼问,我也还是不知道。
奚未央听完赵九的话,点了一点头,他轻轻笑道:赵先生大可以放心,以你如今的境况,做不了你担心的事。既然将赵先生请来北境,那我等自然便信你。寻赵先生来,也不过只是想要询问一些旧事罢了。
赵九的态度不冷不热,面容无悲无喜,就连声线也神奇的能够平如一条直线。他淡漠的道:你们是想要问蔺云岩的事情吧。
奚未央也不拐弯抹角,他说:是。赵先生与他相熟吗?
赵九:不熟。我和他只见过一面。
奚未央:一面?
赵九点头,他紧抿成线的嘴唇似乎嘲讽的稍稍弯了一瞬,说道:我沦落至此,全是拜他所赐,这些你们都能查得到。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为何蔺云岩要对一个只一面之缘的人赶尽杀绝说实话,我以前也想不明白,但没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他就是一个疯子。疯子做事,哪里需要什么逻辑?
提及蔺云岩,赵九如同枯井一样的情绪,竟也能够有所波澜,顾鉴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奚未央,他听见奚未央问道:赵先生说只与蔺云岩有一面之缘,不知是否方便,与我聊一聊这一面?在下对蔺云岩,也算是有所了解,兴许,可以为先生解惑,也未可知。
赵九:
赵九的视线向下,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方才道:不劳尊主费心,我不需要什么解惑。
赵九的状态可谓消极,顾鉴张口欲言,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到了喉口的话重新咽下,他将手搭在奚未央的肩头,轻轻的捏了一捏。
奚未央回应的仰头望了顾鉴一眼,让他稍安勿躁。
他们这样亲密的小动作,全然没有半点避人的意思,这倒是叫赵九一时有些琢磨不透了。原本顾鉴与奚未央同来,且又是设结界,又是一直站在奚未央的身边,他便只当是随从,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那样简单?
奚未央并不去管赵九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不急不缓的喝完了一杯茶,这才又开口与赵九闲聊了几句。他们的话题其实是有些生硬的,然而奚未央的言语温柔,且又生了一副极其占便宜的好相貌,因此,当奚未央想要叫一个人卸下心防的时候,他只需要脸上挂上微笑,便往往已经能够成功七八成,赵九就这样被他带着东拉西扯,竟然也没有显得太过于抗拒,直到奚未央再一次与他聊到昆仑蔺云岩的师门。
从顾鉴的角度,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赵九身躯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便是他控制不住焦虑抖动的双腿。赵九双手十指交叉紧扣成拳,顾鉴甚至怀疑他的牙齿会否也在颤抖。赵九一口气喝干了一杯茶,他没有再看向奚未央,只是垂眸注视着眼前的空杯,赵九哑声道:我知道了。我就说呢。有什么你们查不到,何必再要费心问我?你们想了解的,不是蔺云岩的事,而是徐前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