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方块之中 第628节
“就是那些关于自由的事情？”莫灵反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怎么证明它们真的存在呢？”
“我证明不了，但那就是真相。”寒棋淡淡地回答道：“你可以选择继续在‘真实’中沉沦下去，也可以在我制造的‘虚幻’中醒来，这是你的权力……但现在看来，你已经选择好了。”
寒棋还在尝试劝说着莫灵，但莫灵已经无法再相信他了。
“我感受到的那些目光，是真的吗？”
这是莫灵唯一想要知道的东西了。
“我可以搭建一个舞台，想要制造一些窥视的目光，当然也非常简单，渊孔之上有无数的目光，我只要随便选择一些投影下来就行了，又或者把一道目光投影成很多道，都可以达成那样的效果……”
听着寒棋的解释，莫灵最后的一点信任也崩塌了。
“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我说过，既然已经被发现，再骗就没有意义了……怀疑一旦产生，就会不断蔓延，你终究会发现这是假的。”寒棋无所谓地回答道。
“你真的是渊孔？”
“是。”
“那寒棋是谁？”
“是舞台上的人物。”
“观众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莫灵死死地盯住了寒棋，等待着他的回答。
寒棋站在原地，缓缓地抬起了手，指了指上方。
“在上面……”
然后又指了指神庙的入口。
“又或许在这里……”
紧接着，又指向了莫灵。
“或者在你身边。”
莫灵静静地看着寒棋的举动，看着他指向了神庙的地板，又指向了漆黑的角落，又指向那天花板上的缝隙……
“你真的相信……它们存在吗？”
“我确定它们存在。”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们都是沿着既定路线前进的蚂蚁，在我产生意识的那一刻，我就确定它们存在，这是赋予我这只‘蚂蚁’的属性，我会在追寻自由的路上打转，这都是线路规定好的。”
“你是一只知道自己是蚂蚁的蚂蚁？”
“没错。”寒棋笃定地回答道。
这下，莫灵也没办法继续反驳他了。
他的逻辑已经产生了闭环……
他是一只知道自己是蚂蚁的蚂蚁，所以必须要反抗，但反抗又是他既定的路线。
但选择接受命运，不再反抗，又会成为浑浑噩噩的蚂蚁，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绕来绕去，不管是选择追寻自由，还是选择认命，都无法逃脱这逻辑的囚笼。
两头都被堵死了，就只能遵循本心。
给他人灌输所谓的自由意志，也只是希望有人能来拯救已经被困住的他……
“你，是在求救吗？”莫灵认真地问道。
“求救？不，我只是希望有人能跳下舞台。”
“跳下舞台，再把你拉下去？”
“我……”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我并不重要。”
莫灵愣了，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得救。
“我让很多人知道了真相，不仅是你……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有跳下舞台的潜力，但这么多人，能够看穿我的表演的，只有你，虽然你不是自己看穿的。”
“你有一位很优秀的同伴……”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旁边一言不发的黎洛。
“我一直忽略了你的这位同伴，现在看来，她也有跳下舞台的潜力，是我大意了……”
黎洛一直站在那，听着莫灵与寒棋的对话。
在被点到之后，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舞台？这就是你认为的真相？”
黎洛似乎对这样的说法非常嗤之以鼻。
“你只是用自己的理解来阐释这个世界而已，没有依据、没有过程、没有论证，全靠自己的凭空猜测，把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可以随意虚构的事实上。”
“你的逻辑，只在你自己的脑海里闭环，就像我们人类群体中的那些民科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能自己说服自己，别人一问，你就用那只有自己能理解的概念来阐释空洞的理论。”
“不仅如此，你还非要别人理解你，非要把那套自己都无法证明的理论灌输到别人的脑子里，用虚构的事实来骗取别人的认同。”
“世界的真相真有这么简单吗？”
“人类的科学家世世代代都在研究世界的本质，花了多长时间才证明了世界是圆的？花了多长时间才证明世界不是在围绕着地球旋转？花了多长时间才看到太阳系以外的宇宙？”
“在认识宏观的宇宙之后，又花了多长时间才看到微观的世界？理论的推断是需要依据的，是需要过程的，在提出推断之后，还得不断地论证，在无数事实的佐证下，才能证实一种世界观‘可能’是对的。”
“不仅如此，即使费了这么大努力，也没有科学家敢说，这个世界的本质一定是这样的。”
“世界的本质之外，是一层解释嵌套着另一层解释的，每一次认知转变，都是在剥离上一层的解释，向着更深层的解释迈进，这些解释之间都是有联系的，没有一蹴而就，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
“人类从玄学到科学，从地心说到大爆炸理论，从宏观认知到微观认知……是无数人一步一个脚印撕开那层层叠叠的解释，才建立起现在这层认知的。”
“但我们依旧不知道，离世界的本质还有多远……”
“而你，就这样认定了世界的本质？”
“你就这么笃定，这个世界和你说的一样？”
“你就是那个能够看到世界本质的被选中者？”
“别人都睡着了，就你醒着？”
第825章 世人皆醉你独醒
面对着黎洛的质疑，寒棋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的确，就像黎洛所说的，他就是那个“自认为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家伙。
当骂完那些话之后，黎洛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语气也放放缓了不少。
“太早地认定世界的本质，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你笃定神存在的时候，绝望就会降临，因为那时候，你会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世界都在神的掌控下，万物皆按照规律存在，所有的生命都有其命运。”
“笃信命运，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虚无主义。”
“当你笃定唯一真理的时候，身边的所有一切都会变成你证明唯一真理的阻碍，因为那些事物对于真理来说，是外显的、宽泛的，甚至是矛盾的。”
“就像你所认为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舞台，世间的一切都是舞台上的布景，可是实际观测到的事实，又无法证实你所认同的唯一真理，这时候，你就会感到空前的绝望。”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你认定了那个真理。”
“就算那个真理，真的是对的，又怎样呢？”
“你还是把自己拖入了绝望的深渊，围着一个不可证明的事物环绕，最后浪费掉自己所有的生命。”
黎洛说了很多，她并不仅仅是说给对面的寒棋，也是说给一旁的莫灵。
在深渊到来之后，那些形形色色的世界观给了人类一道道可怕的思潮冲击。
比起那些危险的深渊生物，思想的改变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
各种各样的“真理”层出不穷。
有认为世界是一碗意大利面的。
有认为世界是一团电子数据的。
有认为世界是一场梦的。
还有认为世界是一部小说的。
这些“真理”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达成逻辑自洽，在自己构造的体系内可以做到没有任何破绽，在深渊到来之后，这些反科学的思想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在人类社会中掀起了一阵“真理辩论”。
“连深渊这种东西都有，那世界玄幻一点也不是不可能吧？”
很多人带着这样的思想，去了解那些怪异的世界观，然后被那些世界观所折服，比起无趣的现代科学，那些迷人的故事显然更能吸引人。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会真的去相信那些稀奇古怪的世界观，但这些反科学的思想还是侵入了人类社会，冲击了原本科学观念。
“物理学都不存在了，我还学物理干什么？”
“数学是个骗局，不过是数字的堆砌，是某种存在用来欺骗人类的工具，实际上在真实的宇宙里，1+1是可以等于10的，现代数学是伪造的，是用来封印人类科技的手段，只有某一天认识到1+1能够等于10，人类才能打破科技壁垒。”
“化学反应其实和游戏里的元素反应一样，都是编好的程序，水元素加上电元素，就会产生氢气和氧气，这个时候再加上火元素，就会造成燃烧，这些反应的底层逻辑都是数据，了解反应的表象没有意义，得去了解数据的含义。”
“组成生物的基本单位其实并不是细胞，生物就是由无数根意大利面串成的，当用显微镜观察的时候，看到的图像也是意大利面之神制造的假象，它不想让人类发现真相，因为人类是毁灭了意大利面母星的可怕物种，被意大利面之神打败之后，囚禁在了地球。”
“其实地球在某一年就重组过一次了，之前的历史都是虚构的，就是因为重组过后，地球所在的宇宙不稳定了，才会出现深渊，现在只有重组之后的历史是真实存在的，这件事只有重组之前出生的人才有印象，但他们的记忆也被篡改了，只会偶尔产生既视感，感觉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
“深渊其实一直存在，其实地球的结构并不像地理书上所说的那样，地球其实是一个甜甜圈的形状，深渊就是中间的空洞，但是长时间的地壳运动让空洞两边的洞口堵住了，深渊也被封住了，最近因为人类对地球的破坏，深渊洞口才被重新打开。”
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潮甚至传到了人类年轻一代的脑子里，他们还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世界观还未完善，很容易被这些极具吸引力的观念所影响。
在被这些世界观干扰之后，就会对真正的科学理论嗤之以鼻，觉得自己都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便更看不起那些脚踏实地的理论了。
好在，人类的官方很快意识到了这些思潮的负面影响，开始了拨乱反正。
现如今，所有的学校都会设立一门“世界观”课。
这门课不会教别的，就是把各种奇奇怪怪的世界观呈上课堂。
他们不仅不封锁这些世界观的传播，还要把这些世界观剖析得明明白白，告诉年轻一代。
每认识一种世界观，这些年轻一代对于世界的思考就会多一个角度，在出现多角度的思考之后，他们便会开始批判这些自相矛盾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