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方块之中 第676节
“当时我说完，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
“哈哈，其实我是害怕的，要是我回家之后，小玲和亮亮看到我缺胳膊少腿的，一定会很伤心吧。”
“唉，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
……
第893章 理解
“我升职了。”
“但我其实并不是很开心，因为更高的职级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我感觉现在的责任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我还专门向上级反映过这个事情，但他们都让我好好适应，劝我静下心来成长，如果能力不足，就慢慢提高自己的能力。”
“可这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站得越高，需要保护的人也就越多，这段时间，我常常会睡不着觉，想着第二天怎么处理好那些繁杂的事情。”
“在家里的时候，我可不会这样，晚上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小玲还说我是机器人，有一道碰到枕头就会陷入沉睡的命令，现在想想，那时的睡眠质量真好，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我的遗物能力强大，代价也不致命，这是很少见的案例，上级都很看好我，也给了我很多机会，即使我不是很聪明，他们也一直在鼓励我，我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深渊之上的家人，为了战友，为了那些看好我的人，这些我该承担的责任，我也只能慢慢地承担下来。”
“有时候还挺羡慕亮亮的，小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事情，只需要吃喝玩睡就行了，算算时间，亮亮应该已经快到上小学的时候了，我居然在深渊里待了快六年？”
“时间过得真快，亮亮也该承担起他所要承担的责任了……哈哈，不知道小玲在辅导作业的时候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没有我在旁边帮她，她一个人，应该会很苦恼吧。”
“她会埋怨我不在身边吗？亮亮会想念爸爸吗？上了小学之后，如果爸爸不在，他的同学会欺负他吗？每次一想到这些事情，我就开始头疼，更加睡不着觉。”
“好想回去见见他们，但没办法，我脱不开身，这里需要我，我不能当逃兵。”
“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
……
“亮亮应该快上初中了吧？”
“不知道现在深渊之上的教育是不是还像我们那时候一样？在这个时代，那些小孩子的压力应该也挺大的，听下属和我说，现在的小孩子每年都要学很多课程，甚至有些大学的课程都压缩到了小学。”
“这真的合理吗？小朋友能不能接受得了？亮亮一定很累吧……要是这时候我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不过就算我陪在他身边，我也教不了他什么，上学的时候学的东西全都忘了，上次算个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了很久，感觉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
“之前和老战友也讨论过，时代的发展太快了，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责任和压力也变得沉重起来，那些小孩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我们这些顶在前线的人，每个人都是人类群体意识的‘触手’，正步履蹒跚地向前探索，人类发展的重担也均匀地分摊到每个人的身上。”
“亮亮生在了一个充满压力的时代，也生在了一个充满机会的时代，他们是人类未来的种子，而我们则是庇佑他们的树叶，在叶子枯黄掉落之前，要尽可能地为他们遮风挡雨。”
“唉，随着职级越来越高，思考的事情也变多了，我记得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天天就想着过日子，怎么现在变得，总是去考虑这些宏大叙事了呢？”
“现在做梦也不会梦到小玲和亮亮了，梦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计划、任务、策略……”
“他们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失望？”
“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吧……”
……
“我要去渊孔之下了，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接了下来。”
“翻看着我以前的手记，虽然幼稚，但我的想法从未改变过：这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不是我，也是别人，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身份，但是在人类的未来面前，这些身份都成了不重要的东西。”
“我们是人类群体意识的一部分，每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都有不同的身份，但聚合在一起之后，这些身份就只剩下了一个作用——成为我们之间相互连接的纽带。”
“我年轻的时候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这一点，而现在，我站得更高了，也看得更清楚了……”
“那些顶在前方的战士，是延伸出的神经末梢，他们的上级，是缠绕在一起的神经节，那里是由更高一级的‘士官’扮演的，而在士官之上，是更大一级神经团，一群‘指挥官’聚在一起，用自己的意识来指挥神经末梢的摆动。”
“我站在指挥官之上，统领着那些个体，同时也被那些个体所包围，成为更大的神经中枢，无数的个体意识包围着我，让我成为小型的群体意识，而在我之上，还有更大的群体意识，更高级的人类群体存在，然后一直往上，一直往上，最后凝聚成一只可怕的巨兽，那只巨兽，被称为——人类。”
“我们被时代和群体意识裹挟着，向未来伸出探知的突触，用最敏感的感知来感受时代的浪潮，那些起伏伴随着我们的身份、我们相互之间的纽带，向更高处波动，最后传遍全身，让整个人类群体感同身受。”
“小玲、亮亮、我……虽然处在人类群体意识的不同部位，被不同的神经团所包围着，但都在这巨大的人类巨兽身体之内，我所感受到的东西，他们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体中的电流，也会穿过我的身体。”
“一这么想，我就感觉他们还和我站在一起。”
“我牵着他们的手，站在可以俯瞰深渊的悬崖之上，望着那未知而无限的未来……”
“亮亮现在还年轻，应该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要离开自己？等他长大了，应该会慢慢明白……毕竟，他可是我的儿子，我们之间的联系，不需要沟通也能存在。”
“他会在整个人类群体中感受到我，我的所思所想也终究有一天会穿过他的身体。”
“……”
“最近的睡眠好多了，梦里经常会见到小玲和亮亮，他们正在向我招手。”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
……
第894章 从未分开
“今天，研究人员给我送来了新的研究成果。”
“他们警告我，遗物的代价已经开始侵蚀我的意识，让我多加小心，但现在是正是据点建立最关键的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根据在渊孔之上接到的命令，我需要建立一个功能性的‘监狱城市’，用来容纳到达此处的深渊超人类。”
“深渊超人类，每次看到这个称呼，我都觉得很可笑，明明都是人类，却要用各种各样的前缀来定义，但分类管理确实是最合适也最省时省力的办法，就是苦了这些被当作‘犯人’的群体，在人类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把他们当作英雄，现在又要把这根锻炼得很强大的‘触手’给斩断。”
“当一根触手会对整具身体造成威胁的时候，似乎没有比斩断触手更合适的选择了，我理解上级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命令，也知道我的任务之重。”
“但是该怎样建立一座监狱城市呢？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很迷茫，但是随队的研究人员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建议，他们让我利用聚集在这里的梦麒麟。”
“不知为何，在这个据点的梦境里，生活着很多梦麒麟，它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的梦境里，似乎是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他们，研究人员告诉我，这可能和通往下一层的入口有关，但他们还没找到关于下层入口的线索，只是发现了那些梦麒麟。”
“但有这些梦麒麟就足够了……我的遗物，可以把这些梦麒麟连接起来。”
“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我拥有的这件遗物，当时登记遗物名字的时候，记录员建议我把这件遗物叫作‘万物互联’，我也没什么意见，就接受了，现在看来，这个名字取的还是挺贴切的。”
“我可以与万物沟通，任何生灵与有意识的事物，与我的初始关系都会锁定成‘友善的’，它们会认真地考虑我的建议，与我感同身受，在我提出一定的条件后，它们甚至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我，我是万物的朋友，是它们最好的伙伴。”
“可是，感情是相互的，在它们理解我的同时，我也会理解它们的情绪，这些情绪会让我失去自我，让我在意识的网络中迷失，这也是我要承受的代价。”
“我已经很克制地在使用自己的能力了，尽量让自己不要受外界的情绪所影响，但这件遗物的代价还是不可避免地侵蚀了我。”
“趁着还没有完全因为代价失去自我，我必须先把据点建立起来，把那些聚集在这里的梦麒麟连接起来。”
“按照研究人员的指导，我开始了对那些梦麒麟的连接，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它们是一种单纯的生物，我很轻易地就和它们成为了朋友，然后在研究人员的帮助下，我搜集了它们的——屁。”
“他们把这叫作‘梦气’，但我很清楚，那就是屁。”
“梦麒麟会在梦境里游荡，把各种各样它们认为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吃掉，然后那些无法被消化的废渣就会变成屁排出来，这些屁都是一些无法理解、极其混乱的东西，在梦麒麟力量的侵蚀下，变成一种对人类来说非常有用的物质。”
“我们可以用这种物质来搭建我们的据点，利用它的可塑性，把整个据点搭建成我们想要的样子，这些梦气，还能用来补给我们需要的物资，在整个据点搭建完成后，我们的物资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有了这些梦麒麟的帮助，据点的发展进入了正轨，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因为遗物的过度使用，我受到了研究人员的严厉警告，他们说代价已经快完全把我的自我侵蚀完了，但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好，甚至比之前的意识还要清醒了许多。”
“他们说，这只是自我意识消散前的回光返照，仅存的意志正在意识海洋中构造一个虚构的残影，我现在的想法都是过去自我的残响，我正在以这个残影为船，在意识的海洋中游荡……”
“说得倒是挺吓人的。”
“我倒是感觉最近挺好的，烦心事少了许多，据点的建设不需要我多操心了，我也可以专心照顾小玲和亮亮了。”
“亮亮现在上了高中，学习上经常有很多困扰，好在我终于能够腾出精力教导他，有了我的分担，小玲也可以去做一些自己喜爱的事情。”
“平时亮亮上学的时候，我还能带着小玲去公园里逛逛，黎明城现在建设得挺不错，深渊入侵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鸟叫了，这公园里倒是鸟语花香、热热闹闹的，我和小玲就这样牵着手，什么也不说，沿着公园里铺设的小道，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可惜，睁眼之后，又是一片黑暗……”
“我让他们把据点内装满霓虹，好像就没有这么黑了。”
“没有打招呼就走，小玲一定很担心我吧？”
“希望她能够理解。”
……
“今天得知了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原来，上面让我在这建立一座监狱城市，并不是真的想要斩断‘触手’，而是因为迫不得已。”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渊孔，只能下，不能上。”
“我早就该猜到了，渊孔把那些无用的、不属于深渊的无关事物筛去，就像是一个大漏斗，符合要求的东西都会自行坠落下去，而不符合要求的东西则会被堵在漏斗上方……我们这些掉到了渊孔之下的人，当然符合深渊的要求，又怎么会被深渊轻易放过呢？”
“漏斗下的我们，当然也无法再爬回去了。”
“是深渊斩断了人类的触手，并不是人类自己。”
“这里，的确是一座监狱，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但与知晓真相相比，这样反而不会太过残忍。”
“这些‘犯人’，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把这里当作‘家’，不去闹事，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隐瞒真相，实际上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
“可为什么，明明触手已经被斩断了，我仍然能感觉到小玲和亮亮呢？”
“我们好像越来越近了，我牵着他们的手，与他们拥抱，和他们一起在阳光下漫步……”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回到了家里，再也不用忍受永夜的冰寒，家人拥在我的身旁，每次醒来都暖洋洋的。”
“他们都能够理解我，我也能够理解他们。”
“不需要沟通，不需要交流，我们的意识自始至终都交缠在一起，在一只名为‘人类’的巨兽身体中拥抱……”
“好像那一天，我根本就没有离开，我看着亮亮慢慢长大，和小玲一起变得越来越老，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即使这里这么深、这么遥远、这么黑暗，但人心之间的距离并不会被渊孔隔绝，也不会被所谓的监狱所分离，深渊更是无法将我们分开，只要我们互相思念着对方，我们终将在意识的海洋中相遇，在只属于自己的孤舟上，与对方笑着招手……”
“在这里，我们，从未远离，也从未分开。”
第895章 并不是如此绝望
“老平？老平？你还好吗？”
黎洛在身后呼唤着，但老平却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那本破旧的小本子上有些斑驳的污渍，不知道是水渍，还是老化的痕迹，上面的字也有些模糊不清了，黎洛在远处，看得并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