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姜慎状若疯了似的,“你怎敢、你怎敢……”
  他离去了。
  一切的一切来去匆匆,宛若大风,徒留万俟修一人怔然站在原地,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修仙界,南戎城外。
  黄沙漫漫,吹得他嗓子像被刀刮过,粗粝非常,尝到了血腥味。
  宛若天地都为之抛弃。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
  第144章
  ——你可知师尊所修何道?
  ——师尊所修多情道。
  至今二百三十六载。
  多情为无情,无情为多情,大道三千,偏偏师尊选择此道,做那至尊之人。
  这是姜慎自入门起便知道的道理。
  因而 ,仙尊眼中不可能只会容纳一人。
  上至人道,下至畜道,花草树木,一视同仁。
  万俟修并不特殊。
  只是师尊多情,将他纳入眼中罢了。
  姜慎从万俟修那回来后,顾自去牵那踢着蹄的马匹。
  待到了凡界,受天地规则管制,修仙之人轻易无法动用术法,御剑不得,便只能用马匹赶路了。
  回想那记忆中的深林,不知有多难走,师尊在这种地方待那般久,若是……姜慎顾自皱眉,深陷其中,连耳旁有人在说话都未曾发觉。
  直到陈尚风怒了,急了,冲他大吼,“姜慎你聋了??他到底与你说什么了?你说话啊!”
  “……”
  吵得姜慎面无表情揉揉耳朵。
  “我去找仙尊。”
  言罢一扯缰绳,翻身上马。
  “吁——”
  马蹄高高抬起,他根本不欲与周遭人多说,挥鞭而去,陈尚风要追,却吃了口黄沙,他面如菜色地弯腰呸呸吐,再抬头只见那一路的马蹄印,姜慎早不见踪影。
  陈尚风气到踹马。
  同门人瞧着陈尚风的脸色,无一人敢触霉头,只得小心私语。
  “万俟翊师兄必知道仙尊的位置。”
  “姜师兄这样急,肯定也是问出位置了。”
  “真是的,也不等等我们。”
  另一头,姜慎正围绕南戎搜刮,终于叫他找到一处适合摆阵的静地。
  他画了一个下午阵法,大功告成之时长舒一口气,凝向城外那狂卷的漫天黄沙。
  接下来便是去凡间。
  ——他定会带回师尊。
  ———
  “四象宗的事可有消息?”
  “未曾。”
  下属道:“衡真尊者行踪莫测,听闻早已不在四象宗,仙尊的仙骨恐怕也……”
  惊意远表情未变,下属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头压得更低了,一时忍不住腹诽。
  也不知衡真尊者到底是何意思……
  既动手剜了徒弟的仙骨,又何故状若疯魔?既毁了那戒律堂,还携澜影仙尊的仙骨离去至今,毫无踪影。
  既不愿动澜影仙尊,又为何非要顾那四象宗的戒规?
  真不如他们魔修。
  他们魔修就远不如那修仙之人虚伪,心里想着一套,手里做着一套。
  良久,惊意远吐出一句话,“继续盯着,若寻到衡真的踪影即刻告知我。”
  下属:“是!”
  下属化紫烟离去,惊意远想到自己从前为与澜影显得亲近,还刻意叫他的师尊衡真尊者为师尊,一时便如吞了苍蝇,眉头都皱起了。
  早知这衡真将来会对澜影不利,他那时应当杀了他才是,哪怕以命换命,也好过被他拿了仙骨,害玉流光身子大不如前,盲了眼,夜里甚至会咳嗽。
  若有朝一日寻到他……
  “万俟?”
  院中传来呼唤,惊意远即刻应了一声,立刻前往。
  如今他对万俟这一名字是愈发习以为常,踏进院中见青年坐在石桌旁,惊意远便到他跟前往他膝下一屈身,与之平视。
  “怎么了?”
  “该练剑了。”
  玉流光挥着手里头的纸,声音幽幽。
  他画的东西,哪怕眼前已经不再是万俟修那个凡人,也不能浪费。
  既然这人要演,那万俟修的一切都得演了去,包括日日的提剑操练,否则岂不叫他白画了。
  惊意远顿了下,顺手接过他手中的纸。
  他用指腹摩着纸上干涸的墨痕,比起将事情浪费在这上面,惊意远更想与他恩爱,他预备借口,“其实……”
  “你不想练了吗?”
  玉流光截停他的声音。
  他低下头,眉眼被那绯红绸带所遮掩,这绸带还是惊意远所赠,布料上乘。
  绯红的布料贴着高挺的鼻梁,格外招眼。
  惊意远:“不是,我……”
  “你那时是如何说的?”青年继续截声,朝他俯过去,手指摸索般停在他眉眼上。
  惊意远屈膝在他身前,怔然地看着他,只觉这一幕如此眼熟,那时在他这个位置的是万俟修,而短短不过几日,他就已经取代了他。
  微凉的手指抚在惊意远眉眼上方的位置,惊意远从未注意到万俟修这里有块疤,因此化身时也未刻意划上一道。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仍追着他问,“我那时说什么了?”
  玉流光:“你说……”
  惊意远再忍不住,抓着他的手往上一顶,便吻住他柔软的双唇。
  直将他吻得气喘吁吁,惊意远才哑声说:“我练,我练。”
  “……你那时说,怕自己太平凡,配不上我。”青年腮颊微红,唇瓣湿润,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黏,说一句缓个气,温吞道,“这便是最快的路径了,你再练些时日,便可修习那些功法,到时你也是修仙之人。”
  惊意远:“好,好,你说的我都记着。”
  他当即化出一剑,眼睛一撇纸上的剑法,在院中练起来。
  “……你拿的什么剑呀?听声音过分凌厉,你的木剑呢?”
  惊意远手腕一转,将剑往后收起,忙不迭换了木剑,“方才是竹条。”
  “原来如此。”
  要扮演一人当真不易。
  不仅要继承他的性子、他的木屋、他的爱人,还需注意他的人际关系。
  练到一半,佩佩翠翠两个丫头就来了,这俩丫头手中拿的才是真竹条,她们打了声招呼“仙人哥哥好!”又磕了几个头,像拜师那样,便拎着竹条开始学万俟修的身法。
  从前万俟修与她们同样是这剑法新手。
  虽然万俟修天赋上佳,学得快,但那时顾念着多和澜影有肢体互动,因而一挥一收之间,这剑法竟也叫佩佩翠翠看得清晰分明,足以完美复刻。
  可今日不知怎的,佩佩学得泪花都要飙出来了,怎会这样快——
  万俟修的一招一式都凌厉带风,流畅自如,竟有几分仙人那日剑指狼妖的身影,她和翠翠的竹条刚举起来,万俟修就已经开始第三式了。
  待万俟修收剑,佩佩翠翠不知何时扔了竹条,在嘀咕自语。
  “万俟修好奇怪……”
  “他眉上的疤……”
  惊意远收紧剑柄。
  他倏尔看向佩佩,眼瞳出现刹那的深紫色,危险压迫,佩佩吓得往后一跌,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神、他的眼神——
  同那日那人好像!
  “仙人哥哥!”
  惊意远陡然上前,“澜影,要去外头走走么?”
  青年伸手,惊意远顺手接过。
  “去哪?”
  “河边走走。”
  佩佩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忽的,那清瘦些的身影停了一下,回头对她道:“第一部剑法在屋中木桌上,万俟练完了,你们可以拿回去。”
  佩佩下意识说谢谢,等两人走远了她方才如梦初醒,和翠翠抱在一块害怕道:“那是万俟修吗?万俟修怎这样厉害!”
  翠翠眼冒泪花,“他眉上的疤都没了,没听爹娘说过万俟修是双生子呀……”
  佩佩道:“我们得告诉仙尊!”
  可要如何告诉仙尊?
  两人犯难。
  万俟修看仙尊看得紧,几乎时时陪伴在侧,她们怎么也找不见空隙。
  倒是再见万俟修的时候,他眉上的疤痕又出现了,叫佩佩和翠翠怀疑了下自己的眼神,莫非是那日她们没瞧清楚?
  可万俟修的剑法还是不太正常。
  她们不能掉以轻心。
  佩佩翠翠这几日不练剑了,光在院外偷瞧,就想找个时机告诉仙人这件事。
  左等右等,她们终于找见一个机会。
  万俟修今日似乎要去小镇赶集,买些东西。
  这样仙人就是一个人在屋中。
  佩佩翠翠一早便等在外。
  两个小崽子那样明显,惊意远为魔,如何感觉不到?
  只是他未曾在意。
  左右是凡人孩童,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惊意远立于桌前,垂着眸把玩手中的匕首。
  他今日确要出门,然而并非为了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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