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确怕他翻到别的不该看的,抬手就抢了过来,“我听过了,说让我们尽早离开,不要和人家有什么瓜葛。”
  老邱听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沈确,后者眼皮一掀,当场就黑了脸,沈确拿鞋底想都能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不要和盛某某搞暧昧诸如此类的说教,他早已经厌倦了。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房间外的窗台上盘着一只蓝色的小蛇,小蛇鳞片边缘在夜空中泛着微弱的光芒,细长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窗沿。
  盛祈霄端坐在自己房间中,闭着眼,耳边是几人交谈的声音。他的呼吸并不快,胸口规律地起伏着,手指却缓缓收紧,抓皱了衣摆。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沈确还是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重新建立起对自己的防备,自己竟然连一个外人也比不上。
  但他彻底忽略了,他眼中的这么久,其实不过几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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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来啦!
  第20章 你要离开吗
  半夜起了风,枝叶敲打窗框的噪音吵得沈确根本睡不着,烦躁掀开被子,起身来到窗边,月亮高悬在天际,流云穿梭而过,留下半透明烟雾似的尾巴。
  沈确从包里翻出一支烟,摸着像是有些潮了,难得没有挑剔,轻手轻脚打开门下了楼。
  他一直觉得盛祈霄算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房前屋后的花圃竹林,无论放在怎样的时间时节,都是惬意享受的。
  竹林前被盛祈霄就地取材用竹子架起了个秋千,支撑杆上缠绕着花藤,一呼一吸间都是清新的自然花香。
  沈确往秋千藤椅上一坐,侧过身背着风,手掌护着打火机,“咔哒”一声冒出火苗,沈确咬着烟凑近,烟雾弥散开来。
  此刻,沈确的神情有了些放松的迹象,抛开了平日里故意在盛祈霄面前装出的温和,脸部线条显出有些冷隽的不近人情,手臂懒懒搭在椅背上,微眯着双眼任由藤椅轻摇慢晃。
  白日里得到的信息,山洞中的“噩梦”,壁画与盛祈霄割破手腕的画面都不停循环在眼前播放着。
  善于伪装,盛祈霄,也是吗?
  思绪拧成一团乱麻,找不到出口。
  空气中远远飘来一股熟悉香气,山中独有的花香裹着夜色的清凉,与指尖浓烈的烟草味粗略地混合在一起,就这样直直扑进沈确鼻腔。
  是盛祈霄的味道。
  沈确漫不经心抬眼,借着夜色丝毫不收敛眼神中的审视,就这样将盛祈霄一整个纳入眼底。
  他提着不甚明亮的蝴蝶灯,站在不远不近的黑夜中,看不清晰的表情隐隐透出些柔和平静,好似在与藤椅中的人对视。
  “你心情不好吗,沈确?”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咳咳......”蝴蝶灯摇摇晃晃地想靠近,紧握灯杆那只手的主人却被烟味呛住,脚步停歇,“这是什么味道?”
  沈确在他第一声咳嗽出口时就下意识想将烟掐灭,两指捻住烟头正要使劲又卸了力,只将手藏去椅背后,掩耳盗铃般试图减小烟味对眼前人的影响。
  “这是一种熏香,你可能不太习惯,别靠太近就闻不到了。”
  “真的吗?”盛祈霄歪歪头,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沈确话语真实度的质疑,但并没有期许得到解释,只是继续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想家了吗?他们说,与家人分开太久,会想家。”
  沈确轻点了下头,换上惆怅语气:“有一点。我家人生病了,得不到治疗的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盛祈霄嘴角动了动,拿放大镜看的话或许能分辨出是否上扬了零点一个像素点,他疑惑道:“为什么不治疗,外族人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药师吗?”
  “需要很厉害的药师,可是我找不到,他们好像,都没有你厉害。”后几个字被沈确故意拉长,“其实我刚刚就在想,如果我找你帮忙的话,你会帮吗?”
  沈确坐直身体,认真看着盛祈霄,白日里编起来的小辫子此刻披散下来,柔顺长发被月光撒上一层浅浅光辉。
  “但是,我想到你说,你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我就打算自己帮自己,你可不要介意啊。
  盛祈霄这次回答得很慢,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很久:“……是的,我不能离开这里。”
  但实际上,他只是被沈确的眼神吸引了。
  沈确的眼睛很好看,在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认定了这一点,眼尾上挑的弧度宛若一道绫罗绸缎编制的绳索,不偏不倚落到了他心上。
  但沈确的眼神却向来带着他本人或许都没注意过的侵略性,或者说是高傲,即使在做戏想装可怜欺骗自己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总伪装不完全,便是盈满了泪水,那层水雾之下也闪烁着他暗地里评估猎物何时上钩的审视与挑衅。
  在这样黯淡的夜里,沈确的眼睛在盛祈霄眼中发着光。
  下一刻,就被浓密纤长睫毛投下的暗影削去一半光彩,像是真的失望了一般,沈确轻轻叹气:“你之前说,你喜欢我,等我离开了,你会喜欢别人吗?”
  “不会,我只喜欢你。”
  “可是,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教你‘一见钟情’这个词的人,有告诉你喜欢到底是什么吗?你喜欢你过他吗?”
  “我知道,喜欢就是想和他永远生活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将他带回我身边。
  “不。”沈确摇头,循循善诱:“喜欢是奉献,是不求回报的给予。”最后给出结论,“你或许并不喜欢我。”
  盛祈霄斩钉截铁道:“不对,沈确,我喜欢你。喜欢难道只有一种吗?你不是说,世界上有很多种喜欢。”
  “好,是我说错了。”沈确轻笑一声,不愿争辩,“但是我要的,只有这一种。”
  一粒石子从不知名某处落到沈确脚下,打断了他酝酿于胸腔中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
  灼热感从指尖传来,香烟燃到了尽头,沈确将那一点火星掐灭,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仰着头望着走近自己的盛祈霄。
  沉默蔓延,蝴蝶灯被拉高,暖色微光照亮近在咫尺的两人,盛祈霄死死盯着沈确,眼神复杂却炽热,困惑、震惊与不可置信之后是无法掩盖的翻涌的爱慕之意,带着些陈年旧痕的执拗。
  沈确细细品味着,他见多了虚与委蛇的逢迎与示好,盛祈霄眼里的喜欢不掺一丝杂质,比沈确曾经拥有过的都要纯粹,说实话,很吸引人,可他现在要的是利用价值,不愿意为自己奉献,再纯粹也没有上桌的筹码。
  沈确在心中摇头,本想引他入圈套,自己怎么先上了火。
  那点火来得也蹊跷,像早已蓄势待发的暗流,只等何时破冰便一涌而出,连沈确自己也说不出缘由。
  “起风了,早点睡吧。”
  沈确肩膀擦过盛祈霄垂在身侧的臂膀往外走,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话语里满是对话题戛然而止的不解:“沈确,为什么,我们是吵架了吗?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奉……。”
  “开玩笑的,这你也相信呀。”沈确抬手轻轻拍拍他手背,再毫不拖泥带水地拂开他。
  盛祈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沈确一步步踏上楼梯,被没有光的楼道吞噬。
  他没错过方才沈确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这让他想起了比此时更为青涩一些的沈确,眼里没有对他的防备与算计,只有被逗弄后佯装恼怒的笑意,像一只翘着尾巴的猫。
  可如今,盛祈霄微微蹙眉,“又要准备离开了吗?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
  回答他的是沈确一次也没回头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聪明,又这么愚蠢,这么沉不住气,连自己的处境都想不清楚。
  第二天,沈确天不亮就起了床,去爬山。
  路过厨房时,单手扒着门框探了半个头进去,朝着盛祈霄道了声早上好,像是全然忘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今天早饭吃什么啊?”
  刚开始的两顿饭沈确还装模作样想着帮帮忙,直到烧柴火没留神差点把头发烧了,就被盛祈霄彻底赶了出来,其他人也无一幸免。
  盛祈霄愣了愣,和面的手一顿,侧过头来看他,“波波酥。你要出去吗?”
  “嗯,我想去爬山,看看日出。”
  经过前几天紧锣密鼓的草药丰收行动,几人倒是基本上融入了,族人们对他们不说完全没了芥蒂防备,至少出门走几步不会再有人给扭送回来顺道警告一番了。
  “小沈儿,你这是啥意思啊,偷偷爬山不带我是吧?”刚子揉着眼睛凑了过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衣服却穿得整整齐齐。
  沈确冷笑一声,忍了,继续问盛祈霄:“你要去吗?”
  盛祈霄眼神在俩人中间打了个转,心下了然,懂事摇头:“我不去,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吃饭。”
  “那个,我今天就不来厨房给你添乱了,他俩老打架,我去看看,山上打架挺危险的不是。”晚出来一步的老邱快速丢下一句话,也跟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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