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季修白的唇是冷的,带着他一点点颤抖的气息。
  ——贺易凡不知道自己的痛苦,但是贺易凡在意他的痛苦,心疼他的伤口,所以已经足够了,他可以自己戴着镣铐起舞……
  贺易凡愣住了,看到了季修白那双眼睛闭上之前,含着水雾的灿若星辰。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又荒唐至极——夜风呼啸、月色过浓,废弃的观景台仿佛切断了现实的缰绳,让人丢失了克制,所有都脱离了轨道。
  贺易凡第二天醒来时依然为自己竟然有着把季修白一路抱回旅馆的体力而震惊,同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是疯了:就好像是一辈子没拉过女孩子手的小处男憋得太久终于发疯把老板上了。
  真是疯了……
  贺易凡叹出一口气,把手从身旁还在熟睡着的季修白光洁漂亮的脊背上挪了下来,强撑着面不改色地下床穿衣服。
  今天他还有正事要干,但是抬手转动门把手的上一秒,他却又折返回来,替季修白拨了拨贴在额头上的凌乱发丝。
  ————
  归云岭的早晨带着山里的清凉,雾气还未散去,小路上落满昨夜的松针,空气中夹着茶香与土香。
  贺易凡驱车上山,转过好几道弯才找到那处传说中贺老先生住的地方——说是“住所”,其实是一处隐在山林间的中式小院,白墙灰瓦,屋顶覆着厚厚的青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
  贺易凡敲了敲门环,等了片刻,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穿着布料上好的中山装,背挺得笔直,精神矍铄。看到贺易凡的一瞬,他眼神轻轻一闪,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老爷去避暑了,不在家。”
  贺易凡挑眉,扫了一眼这凉风习习、蝉鸣稀落的山林:“……这儿不就是避暑的?”
  他心里咕哝了一句:真讲究,原地避暑还不够,还要避出山去。
  不过这也好,说明身体硬朗、资产丰厚、心态年轻,那就更有理由来抱大腿了。
  “那能麻烦您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跟他通个话,有急事找。”
  老人摇头:“老爷有交代,如果是少爷您来找他,任何联系方式都不能给。”
  “……”,贺易凡顿了一下,冷汗差点下来:这个老管家认识自己。
  老人往院里退了一步,微微一笑:“老爷的规矩,望您理解。”
  接下来半小时,贺易凡以讨价还价的策略和臭不要脸的架势换着花样地磨,什么“远道而来一趟不容易啊”“真有急事,叔您看我这模样多诚恳”,再不行就直接软磨硬泡,“您就当我可怜吧”、“看在我从小就爱洗袜子不惹事的份上”……
  老管家一概不为所动,始终以那种慈祥温和但寸步不让的姿态拒绝得密不透风。
  最后实在缠不下去了,贺易凡才打了个哈哈,识趣地后退半步:“那您多保重啊,回见。”
  “少爷慢走。”
  门又合上了。
  贺易凡站在门外,长叹一口气,觉得很失望,因为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打水漂了,并且比找错地方还要让人头疼:爸爸会对亲儿子这个态度,多半是他们之间真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也许找贺老先生求助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不过嘛——
  兵来将挡,父王不认,另谋他路。
  第38章甜蜜的关怀值
  ◎零,一个神奇的数字◎
  说来前往文南的寻父之旅并不算太成功,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扑空。贺易凡本以为自己起码能拿到个电话号码,结果什么都没捞着,只换回一身风尘和一个笑眯眯、死活不肯松口的老管家。
  但这趟文南之行也不是毫无成果。
  比如,他觉得自己和季修白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突破……不过也许只是他自我感觉、一厢情愿。
  毕竟季修白对他的感情是可以量化的,而这个体现出来的值……用低这个词形容是侮辱了低,用可怜来描述是高估了可怜——完全就是0!
  贺易凡几次点开那个“关怀值”界面看,又默默关掉,再点开——还是“0”。
  他十万分的不解,一度疑心自己是被骗身骗心了。
  为此贺易凡询问了系统,但并没有得到帮助,反而得到了一顿冷嘲热讽:【关怀值为零,请宿主先找找自己的问题,难道你考零分还要怪老师吗?】,系统不紧不慢地回他。
  贺易凡无语。
  几天挣扎无果后,贺易凡也慢慢放弃了,关怀值是零就是零吧,反正他感觉现在的生活还蛮舒心的:牛马已经当习惯了,并且现在同时当着三四家的牛马,反而让贺易凡有了脚踏几只船的“优越感”;经济上勉强过得去,而他的小情人季修白现在也是非常可心,除了每隔两三天一次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更年期”外,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接近于正常甜蜜的小情侣了。
  贺易凡承认自己胸无大志,已经对当前的生活很满意了。在这种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年底。
  对贺易凡来说,“年”是一个越来越稀薄的概念。他并不是个讲究仪式感的人,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贺易凡母亲会张罗着排骨炖白菜、提前包好饺子,还会强行拉他去走亲戚,贺易凡还算正经过个年。而现在,没人再提醒他什么,那些习俗传统在他这里就全部完蛋了。
  不过他没打算怎么去准备过年,但是因为他打工的这几处地方都破天荒地放了年假,所以贺易凡难得有了几天清闲时间,陪着季修白到处逛游,看河边摆摊卖对联的小贩、看街市上张挂起的红灯笼,他也慢慢感受到了点喜庆。
  这天,他和季修白来到一家大型连锁商场买给季修白母亲准备的生活用品,季修白列了个购物清单,写得一板一眼:无糖蛋白营养粉、低钠清汤包、口罩、软毛牙刷。
  “你妈那个病不能乱吃吧?”贺易凡推着购物车,看着这一排排标签密密麻麻的功能性食品,有点发懵。
  “嗯,很多都不能碰,”,季修白不紧不慢地回答,“含钾、含磷、含盐高的都要控制。”
  “那得再仔细一点了,”,贺易凡转动了一下罐子,看后面的含量表。
  要买的东西不少,他们准备借着过年这个机会给季修白的母亲何晚英统一来个大焕新。不过走着走着,季修白却在弥漫着浓郁奶香味的甜品区停下了。
  “这块蛋糕是不是很漂亮?”他指着一个小巧的草莓奶油方块,语气认真,眼睛也亮亮的。
  贺易凡失笑,哪儿还看不出来这是嘴馋了。他瞧着季修白站在那不动,像是猫看见了小鱼干,耳尖都透着点期待的红意,顿时心软:“好看,你挑几个吧,一块买了。”
  于是就看见季修白一本正经地开始挑选起来。
  “这个奶油的打发状态很讲究。”
  “这个纸杯颜色配得好,显得整块蛋糕很轻盈。”
  “这个巧克力片切得工整,说明制作工艺不错。”
  贺易凡在旁边听着,都快被他逗笑了。一块蛋糕能被夸出十种好,什么“质地松软”、“用料讲究”、“比例科学”……甚至连“长得好看”也能成为理由。
  说白了就是:都想吃。
  他就看着季修白一边点评一边用那种银亮的小夹子,把一个个甜点小心翼翼地夹出来,整齐码进透明的塑料小盒子里,像是在组装什么精致的收藏品。
  贺易凡等了十几分钟,结果看他越挑越起劲,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手按住购物车:“喂,节制点,你这个职业不是要保持身材的?”
  “我吃不胖,”,季修白头也不抬,理直气壮。
  贺易凡一时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多了显老成。那种“等你年纪大了代谢就跟不上了”的语气,他妈以前说他的时候才用过。
  于是他话锋一转,笑着歪头:“你有这么甜甜的我还不够吗?”
  季修白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清清楚楚写着“油死了”,然后转过头继续夹蛋糕。
  ——好嘛,被嫌弃了。
  买完东西后,贺易凡带着季修白去医院探望季修白的母亲。
  车子一路朝医院驶去,车内气氛意外的轻松。季修白坐在副驾驶上,刚上车没多久,就忍不住掀开了那盒甜点的盖子。
  他像是在抽盲盒那样挑了一会儿,终于选中一块抹茶奶油小蛋糕当“幸运儿”,用叉子叉起来咬了一口。
  季修白时常会对贺易凡毒舌地顶两句嘴,倒也不是恶意,应该说是习惯更合适,不过有时候还是弄得贺易凡有些尴尬。
  而在吃东西的时候,季修白就很乖了——几乎乖得有点傻。他似乎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蛋糕上,对贺易凡任何的话语,统一地含糊回应一个“嗯”。
  “好吃么?”贺易凡顺口问。
  “嗯。”
  “怎么好吃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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