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因为下个月就是季修白生日了,贺易凡想旁敲侧击地问出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只得到了一个“嗯”。
  贺易凡偏头看了看季修白,后者正从蛋糕上抬起头,一边伸出尖而细的舌头舔去了嘴角的糖渣,一边抬眼注视着前方另一边差一点追尾的白色轿车。
  贺易凡看着季修白神情淡定而专注的侧脸,会心地笑了笑,觉得他真是很可爱,所以没有关怀值就没有吧。
  也许——没有什么“关怀值”的反馈,不代表他不在乎……说不定只是因为太喜欢、太自然了,才根本没意识到这叫“关怀”,他愿意这样理解。
  贺易凡常常做着暴富的美梦,但是从来没暴富过,所以他安贫乐道,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从穿书过来之后的第一天,贺易凡就想去见一见季修白的母亲:何晚英,没办法当面真正的道歉,但是他想自己应该对这个被原主害死的母亲做点什么,至少是真正的面对她一次。
  现在他终于和季修白解开了误会,他也有了见何晚英的勇气,所以想以器重关怀季修白的领导的身份和季修白一起去探望他母亲——公开“情侣”之类的身份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贺易凡希望能两个人一起在季修白母亲面前出现,也算是个见证。
  不过在病房门口,他们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先迎面撞上一个红着眼圈哭着跑出来的人——葛一鸣。
  葛一鸣撞上季修白,先是愣了愣,然后嘴唇颤抖着,眼泪掉得更凶了。季修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去拉她,反而被葛一鸣用力推了一把。
  葛一鸣在季修白面前向来是很温婉懂礼的,季修白完全没料到葛一鸣会对自己动手,所以被推得趔趄几步,还是贺易凡扶了他一把才重新站稳,没有直接撞到墙上。
  贺易凡揽住季修白的肩膀,看到哭哭啼啼的葛一鸣在走廊尽头又撞上了个人,那个人就对她不客气了许多——大概因为是她爹的缘故:“怎么回事儿?在医院里哭什么,吵着你何阿姨怎么办?”
  “吵着就吵着了!”葛一鸣捂着眼睛,哪怕是吵架的声调也不太高,“她病得再重一点我也不在乎了,”,说完这句狠话,她就绕过葛医生,一路奔跑着冲下楼梯,像是再也不想在这栋楼里多呆一秒。
  “怎么说话呢!”葛医生被他这个傻丫头气到: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这样说病人才对。
  转过脸来,葛医生看到了季修白,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傻愣愣地一笑,他朝着季修白这边迈步想解释两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从后面快步走来一个护士,和他耳语了几句。
  是不能耽搁的急事,葛医生只得点点头,对季修白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被护士叫走了。
  贺易凡和季修白走进何晚英的高级病房。
  何晚英看到贺易凡,热情得过分,而季修白难得无视了母亲的命令,指责何晚英:“妈,你刚才和一鸣说什么了?”
  何晚英顾左右而言他,只叫他不用管:“她那孩子小心眼。”
  贺易凡皱了皱眉,还想再问,却被季修白拉住了——他大概明白过来他妈妈说什么了,之前夏天来看何晚英的时候,何晚英就表现出了看不上葛一鸣的意思,看来是葛一鸣一直没听懂何晚英的暗示,还总来热脸贴冷屁股,终于在今天被摊牌了。
  季修白很了解他妈妈真的说起脏话来有多难听,也难怪葛一鸣那么伤心了。
  他想起几个月前陶万良养的小狗生病了,是葛一鸣亲自骑电动车把小狗带去宠物医院打了一针,之后还送不少狗狗的零食。明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妈妈做的太过分了。
  说回何晚英,她被葛一鸣半真不假地诅咒了一句,不过非但没有“病得更重”,反而是一天一天的见好了,甚至在一月底,已经到了能出院回家住的程度。
  父亲早就去世了,季修白也没多少时间回家,本想着说医院里的护养条件更好,一日三餐也都有专人把控,没必要出院,但是何晚英铁了心一门心思的要回家。
  季修白还想再劝,却被何晚英拉住贴到耳边絮絮叨叨道:“这儿好是好,但是我住的是真不习惯,而且啊,你忘了那个体重秤了?咱给弄坏了,趁着人还没发现,赶快走吧,不然到时候让咱赔了。”
  季修白原本还在忧心着母亲出院的事情,听到这里一阵无语。
  与此同时,贺易凡开始着手准备起季修白的礼物。
  第39章破碎
  ◎季修白想走,他就放手◎
  对于季修白心仪的生日礼物,贺易凡没能从季修白口中打听到非常有用的信息,不过贺易凡细细琢磨了一番,选定了一架帆船模型作为要送给季修白的礼物。
  模型是仿造的七十年代一艘著名的古典三桅帆船,原材料用的是红檀与玳瑁木夹制,连缆绳都是真麻线捻制的,桅杆、舱桥、风向旗,全都精细得近乎苛刻。尺寸不算太大,整体却精细无比,泛着古典温润的光泽。
  模型静静展示在官网首页,就像一艘泊在橱窗里的真正的船,刚刚洗净海浪,披着云霞停靠岸边。
  贺易凡看了半天,是越看越动心,咬牙下了单。这模型贵得要命,顶上贺易凡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他不得已额外加了几个活儿,把原本已经很紧的排期又塞得满满的,才终于把这个大宝贝从虚拟的网页拽进现实。
  模型下单两个星期后送到,大概是因为太贵重了,快递公司不肯放门口自助签收,专门打电话让本人来接。
  贺易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刚结束春岸剧团的一场常规演出。这场演出算是春岸剧团的“保留节目”,每周一次,是一个融合轻歌剧与哑剧段子的混编演出,观众多是周边街坊或学生,剧场小、预算低,但表演强度不小,台上灯光一开,就是两个小时不停转场。
  听完快递员的电话,看了眼后头排得密密麻麻的排练表,贺易凡还是咬了咬牙,向剧团申请了一个小时的短假:他也着急去看看他斥巨资购买的帆船模型。
  先是开箱确认了模型是否有磕碰,贺易凡从快递员那里把模型兴冲冲地抱回了别墅。
  这帆船是真的漂亮,可比起模型本身,他更喜欢想象季修白看到它时的表情。
  那种微微挑眉却掩不住欣赏的语气,嘴角可能会翘一点点,说“还不错”,然后手指忍不住在甲板上摸一圈。再之后,可能就会抬眼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却让贺易凡心跳加速。
  他越想越高兴,完全沉浸在了一种近乎幼稚的恋爱心理中,走进屋之后也舍不得把船放回箱子里,就在客厅把它摆在茶几上,蹲着身子慢慢地拨弄每一个小部件。船帆被他一片片立起来,缆绳绕了个完美的圈,风向旗被他小心翼翼地转正。
  就在他拿起最后一个小桅杆准备插上去的时候——
  “咔哒。”
  门锁响动的声音猝不及防传进来。
  贺易凡一怔,条件反射地抱起帆船模型整个往电视柜下面一塞,一脚踢上柜门,手忙脚乱间还差点磕到脚趾。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心跳乱得像打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季修白会突然回来,但总之是没被发现:距离季修白生日还有几天,他可不想把惊喜提前泄露出去。
  沾沾自喜于自己动作的麻利,贺易凡努力平复好呼吸,抬头迎着开门的声音笑着招呼:“回来啦?”
  但下一秒,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季修白的眼神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看着自己呢?心中的疑虑飞速地升腾起来,然后下一瞬间,“!”贺易凡猛然想起来,他还穿着灯光师的工服外套。
  ‘完蛋了’,这是贺易凡脑海中空虚响起的最后一句话。
  ————
  季修白现在回家其实并不在计划内。
  何晚英的病情最近一直稳中向好,明天就准备出院了,可早上却忽然呕吐不止,还开始冒冷汗、口唇发白。医生说可能是毒素突然滞留,肾脏代谢的时间跟不上,要重新评估方案。
  季修白心惊肉跳地守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她状态稍稍稳定下来,又被母亲反过来安慰“不要小题大做”。可他哪还坐得住,排练也推了,干脆直接回了家。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穿着那件熟悉的浅蓝色外套的贺易凡。
  那件衣服他认得:春岸剧团灯光组的工服,浅蓝色,左胸口有一排白字,洗得有些泛色,却被贺易凡穿得像件设计款。
  他站在玄关,整个人像被定格在原地,眼睛盯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有那么几秒钟是无法思考的。
  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在震惊之余,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感——那些反常的蛛丝马迹,终于串成了线。
  之前那么多被他刻意忽视的不合理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贺易凡破产了,季修白了然地想,然后,一种迟来的恐惧悄然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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