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看样子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较量过了。”三岛春明的眼神里燃烧起兴味,将西服衬衫一脱,裸着脊背,飞身扑了上来。
  两人在榻榻米上翻滚,拳拳到肉,每一脚都踢向要害。
  在军校受训的时候,方绍伦没少和三岛春明对战,学校的近身格斗课程以东瀛柔术为主,十分讲究技巧和控制,以柔克刚是柔术的精髓。
  但此刻双方都失去了冷静,顾不得寻找对方的破绽,方绍伦这些日子的忍让已到极限,他迈步向前,猛地挥拳向他面部,试图先发制人。
  三岛春明微微侧身,避开这一拳的同时左手迅速抓住了他的右臂,利用方绍伦自身的冲力,一个转身,将他的右臂反拧过来,顺势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摔在地垫上。
  方绍伦被摔得眼冒金星,在地垫上翻滚一圈,迅速起身,重新站稳了脚跟。
  三岛春明身体保持的姿势十分警惕,脸上却露出挑衅的神情,“柔术是东瀛国粹,绍伦,你向来是我的手下败将!”
  军校的课程涵盖面十分广,从军事理论、体能训练、战术演练、武器装备、格斗技巧等多方面训练学员,方绍伦整体成绩优异,但不是门门领先,近身格斗这门课程他确实多次败在三岛春明手下。
  他气得咬牙,但也没法否认事实。两人对峙,目光紧紧锁定对方,脚步不断移动。
  方绍伦沉不住气,一个假动作,假装向他腹部发起攻击,然后迅速变招,右腿猛地扫向对方的脚踝,想将其绊倒。
  三岛春明早已察觉,迅速抬腿,避开的同时擒住了方绍伦的右腿,用力一拉,将他拉得失去平衡。方绍伦身体前倾,顺势向前一扑,双手抱住对方腰部,要来个鱼死网破。
  结果三岛春明调整姿势,双手紧紧抓住他肩膀用力一推,右膝猛地向前一顶,将他顶了出去,五脏六腑瞬间像移了个位,大少爷喉头泛起一阵腥甜。
  他跟张定坤不止一次打过架,但张三从不舍得真的伤他,最多用蛮力箍住他。抽他两巴掌,他还要担心他手痛不痛。
  三岛春明则不同,文化差异和成长环境有别,他的字典里没有“怜惜”这个词,臣服强者践踏弱者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凡出手,要么伤筋动骨,要么见血见肉。
  大少爷会委曲求全也是真的因为没办法。
  他来不及缓口气,两只铁钳似的胳膊从肩膀滑到手腕,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回去,“嘭”一声扑倒在榻榻米地垫上。
  三岛春明压着他,慢条斯理地扯他身上仅剩的衣物,“绍伦,我压过你多少回……”
  他语气里满是回味和遗憾,“那时竟然没想过还可以这样……要是当着教官和学员的面,”他一个三角绞锁住方绍伦挥舞的手臂,“先把你打趴下,再把你……啧啧……”他的亢奋令人毛骨悚然。
  大少爷三天都没能下床,被压着询问那一晚的各种细节,三岛春明反复地核对、盘查。大汗淋漓里仍不忘喘息着问他,“你就这么喜欢他?嗯?他就那么厉害?到底有多厉害?”
  他咬着他的耳垂不甘地碾磨,两人的身躯交错着陷在亚麻色的被褥里。
  方绍伦的胳膊被迫环在他肩膀上,极力维系着身躯下坠的重量。这煎熬令他仰头,不敢嘴硬,也不敢不回答,只能含糊道,“……说……说了……喝醉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最好永远不记得!”三岛春明重重一击,方绍伦低叫出声,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倒在他怀里。
  他一只手伸到脑后,揽着他的肩膀,啃咬他的唇,“……你别逼我非得把他杀了!”
  方绍伦凛住心神,任他啃,微仰着下巴,“……说了都过去了,不然我怎么没跟他走……”
  “你倒是试试看!”三岛春明双手上移,掐住修长的脖颈,猛地收紧,怀里的人顿时面红耳赤,挥舞着胳膊挣扎。
  三岛春明放开手,“塌个矿洞算是教训,你要真敢跟他走,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大少爷连连咳嗽,矿洞坍塌的事,他听灵波说了,万万没想到是三岛春明的手笔。难怪他跟张三睡了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来自印缅的消息。
  他难以抑制心头的波动,慌乱地垂眼,与那抹阴鸷执拗的目光对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三岛春明舒服地低喘,半晌,伸出胳膊搂着他肩膀,“瞧瞧你的反应,绍伦,你要怎么瞒过我呢?”
  “等会,别动,歇歇……”方绍伦颓然地叹气,抱住他脖子,“我没想瞒你,我连闵礼都放过了,自然也不想张三死。你要真把他杀了——我大概会怀念他一辈子。”
  他将这番话说得十分坦诚,三岛春明脸上露出嫉恨的神情,这正是他没有直接下死手的原因。
  彼时有个著名的女作家写过一篇《白月光和朱砂痣》的爱情小说,广为人知。张定坤是方绍伦的第一个男人,便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杀父之仇还没解开,就能跟人滚床上去,可见他骨子里仍然惦记着那个贱民!而比白月光更令人怀念的是死了的白月光。
  三岛春明并不想就这么便宜张定坤,让他带着方绍伦的惦记和怀念死去。他要掠夺的不止有肉|体,还有感情。他要方绍伦爱他,心甘情愿地爱他。
  他退出来,将他搂进怀里。他的欲望甚至无需释放,更像是一种折磨方绍伦的手段。只要他想,可以完全罔顾身下的剑拔弩张。
  这位东瀛贵公子对肉|体的操控似乎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极致。可对于精神,像是脱缰的野马,脱下温文尔雅的面具,思维跳跃得让人无法适应。
  此刻便是,他垂头亲吻方绍伦汗湿的黑发,掰过他的面庞,凝视他漆黑双眸,温柔地蛊惑,“绍伦,你是我的!”他用东瀛语说道,“说你属于我,方绍伦属于三岛春明。”
  他对方绍伦的渴望源自救赎,也源自掠夺。
  在一个习惯了交换、习惯了利益捆绑的冷硬世界里,方绍伦身上糅杂的心软与坚韧,高贵与堕落,极乐与痛苦是完美的欲望载体。
  他原本的初衷是要将方绍伦拉出情感的泥潭,可在这过程中,出了不小的差错。当昔日亲密的同窗、过往能与他一较高下的挚友、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得不臣服,用言语讨好,用……取悦,这种感觉无法言喻。
  当你觉得你可以完全操纵另一个人的命运,自我的膨胀就是一种必然。三岛春明因而彻底地迷失,在深渊中跌宕,在无尽的幽暗里徘徊。
  方绍伦咬唇不语,强烈的羞耻感令他胸腔起伏、面庞绯红,这副情状却又在瞬间点燃了三岛春明。
  他放纵而恣意,试图让疼痛来迫使他发声。
  大少爷被折磨得欲哭无泪,片刻之后,他颤抖着唇,用东瀛语一字一顿地说道,“方绍伦属于三岛春明。”
  他说得不甘不愿,三岛春明的胸膛却泛起了震荡,身体连动般猛烈地颠簸起来,愉悦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一同在室内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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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傍晚,沪城发往杭城的火车在汽笛长鸣后徐徐启动,逼仄的三等车厢里挤满了底层民众,或是裹着不合时宜的长袍或是穿着粗糙的蓝布大褂。
  座位过于狭窄,乘客只能被迫将双脚伸到过道上,在一众布鞋、胶鞋甚至草鞋中,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分外醒目。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注过去,顺着皮鞋往上是熨烫得笔挺的西装裤管,再往上却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子,这十分不搭调的穿着披挂在一个佝偻的人影身上,引发无限的猜测与联想。
  火车“咣当咣当”地驶离站台,缩在羊皮袄中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慢慢探出了脑袋。
  围观的众人愈发惊奇,那是一个容貌不输电影明星的俊逸青年,白皙的肤色与英挺的五官似乎天生就该倚靠在头等车厢的玻璃窗边,而不该出现在这三等车厢里。
  方绍伦尽可能的将面庞转向窗外,极力忽略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探究目光。脑海里反复地回想近来的种种言行,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三岛春明不可能一直将他捆绑在床上,在多次乖顺的表现之后,他终于原谅他犯下的错误,开始允许他出入一些娱乐场所,在和夫的陪同之下。
  方绍伦去逛过几次百货公司,去戏院听过几次戏,和之前玩乐的朋友比如孙正凯之流吃饭、喝酒、看电影、上舞厅,穿插着光顾过几次卢氏洋行。
  他和卢光灿的交流一般用汉语,偶尔说英语。他知道和夫其实听得懂汉语,一个人掌握了一门语言,在听到相关内容时反应是不一样的。
  方绍伦一般是在点评某样事物时说一两句英语,比如咖啡的香气、食物的精美,在卢光灿捧相册给他看时,赞美他的未婚妻容貌出众,他尽量让他和卢光灿的英语交流不显得突兀。
  卢光灿已在年初完婚,订下了返回伦敦的船票。方绍伦没有机会单独与他话别,两人对坐在客厅里,和夫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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