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原来他眼里不挂科就是成绩好。
  林杳眠转过头,表情微微蹙起,问他:“你难道挂科了?”
  宋淮靳没有一点挂科的羞耻心,理所当然地点头:“挂了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准备下周回去参加补考。”
  林杳眠沉默下来,过一会儿又问:“你是叶教授教的高数吗?”
  “对啊。”
  林杳眠的头上掉下三根黑线。
  叶教授在京大是出了名的会捞学生,遇上这样的教授还能挂科,可能考场上连半张试卷都没写完。
  她表情认真地叮嘱他:“你还是早点回去准备补考吧。这些内容很重要,你以后也会用到。”
  正好遇上路口红灯,宋淮靳暂停脚步,转过头盯住她:“部长说你数学很好。”
  林杳眠完全不记得康欣妍有在他面前说过这回事儿。
  宋淮靳又说:“你之前还给过别人学习建议。”
  她更想不起来他说的哪个人。
  “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我同时挂了两门数学,你也很丢脸吗?”
  他在颠倒是非方面是一把好手。
  但林杳眠这次没有被绕进去,没好气地说:“你上学期挂的科,怎么又跟我有关系了?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没用心吗?”
  宋淮靳诡辩似地提醒她:“我是你负责的。”
  她负责的分明是新闻部的迎新工作,不是他的数学辅导。林杳眠没来得及纠正他,听见外婆忽然出声:
  “杳杳,绿灯,走了。”
  康欣妍和袁曼香,还有一些关系近一点的同学会用眠的叠词叫她,因为这是名字里最后一个字。
  只有家里人会用中间字叫她。
  如果放在高中听到这两个字,林杳眠会惊喜于外婆还记得她,慢慢地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她的小名和南街的油条店一样,被储存在海马体区。
  只作为单纯的记忆词汇,其中的意义早被疾病吞噬掉了。受到外界的特定刺激以后,这些词语会从外婆口中冒出来。比如早餐、早饭会让外婆想起几个店名。
  但林杳眠还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会让外婆想起她的小名。根据蒋悦的说法,她不在家的时候,外婆偶尔也会对别人喊杳杳。
  这个字当初是外婆取的。杳字在芜川方言里,听起来像幺,最小的孩子,最宝贝的孩子。杳杳无声,所以林杳眠和外婆期待的一样,长成了淡泊安静的性格。
  早餐店的蒸笼摞得比人还高。但这些传统中式早点对面粉绝缘体的宋淮靳来说和灾难没什么两样。
  林杳眠问老板要了碗白粥。
  “吃得惯吗?”
  “这有什么吃不惯的。”宋淮靳拿着勺子在白粥里搅拌。
  “我听说你们那边有港式早茶,特别好吃。”
  宋淮靳掀起薄薄的眼皮:“你想去吃吗?”
  “等有机会吧。”林杳眠帮外婆把油条分成小段,然后开始享用自己那份早饭。
  宋淮靳就坐在她对面。林杳眠觉得他喝
  粥也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安静的模样在一堆食客中间显得格外突兀,硬生生地把简单的白粥喝出一种高级感。
  她不知道这是公学里修炼出来的用餐礼仪。
  浓汤温度太高时不能用嘴吹,会显得很不礼貌,只能轻轻搅拌让热量散发走。
  喝汤需要坐直,头微微前倾,不能弯腰,不能端碗。
  盛汤要从内往外用勺子,不能装太满。
  喝汤只能靠抿,不能把勺子含在嘴里
  当初宋淮靳为了少被舍监挑刺,才修炼出的这些技能。有一些行为日复一日地演下去,最后刻进了骨子里。
  比如此刻坐在喧闹的早餐店里,不再有舍监在一旁叨扰他了,但他依然保持着这些习惯。
  第19章 今非昔比他最喜欢的眼神
  宋淮靳不情愿地回了京市。
  林杳眠还是在书桌前正对那张时间表,变化还是产生了。手机里随时都有回不完的消息。宋淮靳每天像打卡一样问她一遍,能不能改签机票早点回学校。
  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个请求。几天时间而已,有什么好改签的。
  终于等到起飞前一天,蒋悦罕见地在晚饭时间提起另外一个话题,问林建峰准备什么时候申请调动回国。
  “你不是说当时跟你一起派出去的老张头前年就回国了吗?你也跟上头商量商量,看什么时候调回来。杳杳还没上初中你就出去了,这一转眼杳杳都大二了,再等过两年就毕业了。”
  林建峰夹菜的动作顿住,乐呵呵地笑:“这不是时间过得快吗。等几年吧,过几年身体不行了再说调动的事。趁现在还跑得动,能多干几个工程就多干几个。”
  蒋悦轻轻叹口气,这个话题被一带而过。
  林杳眠失望地低下头,继续一声不吭地扒着碗里的饭。
  晚上,林杳眠在和宋淮靳通电话的时候比以往更安静。因为旧房的隔音效果差,她说话必须压低音量,防止隔壁主卧的家长听出来。再加上性格使然,两个人在通话时,宋淮靳的话明显会过于她。
  他每天都有新的事抱怨。刚回去的第一天是好像在芜川吃什么过敏了,林杳眠当时很担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他轻飘飘地回答不是很严重。
  过两天又变成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没有人陪。
  今天宋淮靳又语气嫌怨地说了一大堆话,但林杳眠没有听进去,她心里还装着饭桌上的话题。
  低头用筷子穿在米粒之间,她听见林建峰的回答,很难过。
  林杳眠突然出声:“宋淮靳。”
  “嗯?”
  被打断以后,语气里浅淡又迷茫的疑问。
  林杳眠想问他,以前他在国外,家人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她仿佛遇到了相同的困境。
  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种困境受到任何影响,他谈起那些中学时代不光彩的往事,表情依旧生动,眉毛上扬。
  共享负面情绪远比共享快乐困难。
  林杳眠话卡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她小声往下说:“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她又在走神,注意力不在他这儿。
  那种讨厌的感觉蹿进身体。宋淮靳不加思索地表达了他的不满:“我刚才说那么多你都没有听进去。”
  随即又开始卖惨。
  “我说,我下午踢球,腿受伤了。”
  林杳眠啊一声,在床上坐直身子,紧张地问:“严重吗?去过医院了吗?”
  她想到明天的航班,说:“要不你在家休息吧,不用来接我了,我坐地铁回学校。”
  宋淮靳立刻否定道:“只是皮外伤,又不是骨折。我已经处理好伤口了。”
  *
  二月的京市依旧被寒冷裹挟,白气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但天气难得放晴,太阳透过云层平铺而下,在浅灰色的建筑周围洒下一层金光。
  林杳眠又一次踏进了浅色风格的公寓,摒弃掉拘束,她对这间公寓开始有更多了解。
  宽敞奢华的厨房不过是纯摆设,灶台上一滴油污也没有,不是因为阿姨打扫得干净,而是从来没有使用过。双开门冰箱也冷冷清清,侧门放着一排苏打水。
  晚饭时间一到,李阿姨按响门铃,送来做好的饭菜。小盅小盅的美食摆在林杳眠面前,看得她眼花缭乱。
  吃饭期间,宋淮靳接到了一通电话,他面无表情地挂断,挂断,再挂断。
  林杳眠也注意到这件事:“你不接吗?”
  宋淮靳把手机扔到一边:“吃完饭再说。”
  用完餐,李阿姨迅速打扫干净桌面,给林杳眠留了碗小吊梨汤。
  “这个你慢慢喝。你喝完以后碗放在水槽就行,明天我再来收拾。”
  李阿姨关门离开前,又和她开玩笑似地说:“小宋专门打电话让我多准备点缓和的。幸好有你在,我的厨艺才有发挥空间。”
  面前的汤汁梨肉软糯,银耳滑嫩,带着淡淡的果香,清甜不腻。
  楼上楼下,隔着距离,拿着汤勺的林杳眠却隐隐约约听见宋淮靳的声音。
  远超正常说话的音量,似乎在和人吵架。
  她竖起耳朵,想要确认是他在说话,嘈杂声又消失了。
  宋淮靳从楼上走下来,表情如常,他看一眼玄关处:“李阿姨走了吗?”
  林杳眠把碗放进水槽,重复一遍李阿姨临走前的话。
  宋淮靳拽她到沙发旁边,笑着说:“我不能吃的东西太多了。李阿姨五大菜系都会做,但我大部分都不能吃。”
  陈墨宇在这件事上费了很多心思,精英人士可以擅长应对数字繁杂的财务报表,但对找一个合适的保姆阿姨需要参考什么条件一无所知。所以导致一开始来的几个做饭阿姨对麸质过敏不够了解,宋淮靳反反复复吃药。直到李阿姨上任,她在国外呆过,外国人的过敏史远比中国人多,所以更有经验。
  “这样啊。你刚刚在楼上说话声音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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