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果然帅哥都是名花有主的!”袁曼香发出一声哀嚎,又疑惑地问,“那你怎么知道别人有对象了?”
  林杳眠认真回答:“你的眼光和imo金牌得主一样高。”
  袁曼香震惊:“是我想的那位学神吗?”
  “是的。”
  在宿舍清点最后的行李,该寄回芜川的寄回芜川,该扔掉的扔到。
  林杳眠发现另一件事,她还有东西在宋淮靳那儿没拿回来。大一到大三的笔记全部落在他公寓的书房里。
  这个现实让她哭笑不得。时隔一年当然不可能再问人要回来,同时又心疼三年的纸质记录付诸东流,哪怕其中大部分只不过是没用的演算草稿。
  袁曼香拿到了一所英国大学的offer,很快也要去牛津开启新生活,她租的房子也要在这个月退租。
  两个人挤在客厅里,买了很多烧烤和几瓶啤酒。
  袁曼香不知道林杳眠曾经对酒精过敏,拉着她高昂地碰杯:“恭喜我们成功完成本科kpi!”
  杯子碰在一起,林杳眠仿佛又听见玻璃碎掉的声音。
  事实证明,人的体质是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的。因为她等了很久,没有出现任何过敏症状。
  反倒是话痨的袁曼香先喝醉了,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嘴里不停小声嘀咕家乡话。
  林杳眠收拾干净桌面,打开手机看袁曼香传给她的照片,她和很多只是点头之交的同学也合了影。
  照片一张又一张。
  她很早以前想过,毕业那天可以和他一起拍照,即使家人没法来参加,也不会留遗憾。
  只不过世事难料,万事总有遗憾。
  *
  八月底的一天,林杳眠在下午落地京市,她是来转机的,晚上将启程前往纽约。她特意在傍晚空出一顿饭的时间和闻妙冬聚一聚。
  林杳眠和大多数同班同学的关系仅限于认识和有一个共同班级群。闻妙冬是她为数不多经常聊天的同学之一。
  闻妙冬在大四那年联系好导师,留在京大直博,继续在偏微分方程方向深造。
  “你居然是我们班上唯一一个去princeton的。”闻妙冬感叹道,“大家都以为你要和葛子昂他们四个人一起去mit了。”
  “填毕业去向的时候还没拿到这个offer,所以先填的mit。”林杳眠笑了笑。
  她也觉得神奇,她居然成为了少数人。
  四年前的入学活动上一位教授说,班上未来百分之九十的学生不会留在数学领域,这门学科只对少数人开放。
  毕业去向印证了这句话,经过四年的打磨,很多同学在下一阶段转向计算机、金融、力学,甚至以前大家开玩笑瞧不起的统计。
  吃饭期间,两个人聊了很久。
  然后闻妙冬送她到校西门打车,笑着说:“下次回来再一起吃饭。”
  林杳眠挥手道别。
  出租车司机问她:“是到首都机场吗?”
  “是的。”
  “毕业回家啦?”司机发动引擎。
  “不是,去美国接着读书。”
  车向前驶去,掠过一栋浅灰色的建筑。
  林杳眠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花坛中盛开的白色山茶花。
  前方健谈的司机自顾自地夸赞道:“你们京大的学生就是厉害,这去美国不得把那些高级技术学得明明白白,到时候回来...”
  林杳眠收回视线,腼腆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等司机不再看向后视镜时,她嘴角的弧度慢慢静止。
  分手后,她在京大的校园继续呆了一个半月,完成了所有考试,但没有再见过宋淮靳。
  他刚进校那会儿,两个人好似有什么磁场,随时都能碰上。
  可能这就是缘分已尽。
  她想。
  登机前,林杳眠和蒋悦通了视频,听了很多句嘱咐。
  最后蒋悦将镜头对准外婆,屏幕那头的老人和蔼地微笑,突然叫她:“杳杳。”
  林杳眠怔了怔,眼带泪光地笑,担心外婆听不见,她凑近手机底部,大声说:“外婆,我要去美国读书啦!”
  京市下了大雨,但不影响航班正常起飞。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上一次出国不是这种普通出行方式,于是她窥见了他的世界一角。
  等飞机到达相应高度,指示灯熄灭,林杳眠解开安全带去卫生间简单洗漱。
  重新裹进毛毯,她没有睡觉,而是在机上娱乐系统中找了一部电影。
  这部电影拍摄于1989年,年纪比她还大。
  林杳眠在网上看过一句话,真正的好ex应该跟死了一样不相往来。宋淮靳很好地做到这一点,分手以后没有给她发过一条微信,直到她删去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想想也是,他尝过的糖太多,恋爱分手大概是他人生中吃过的唯一的苦。
  林杳眠从洗漱包中拿出那条黑曜石手绳。
  她显然不是一个好前任,因为舍不得关于他的东西。
  一想到两个人像孩童一般争夺这条手绳的归属权,林杳眠无声地笑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放生动物,项圈一取,拍拍他的头,说你自由了。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她握着手绳,在小小的屏幕里看完整部电影,听到那句经典台词。
  ocaptain,mycaptain.
  电影里是美式发音,而他念出来的是英音。
  冰冷的皮革表面似乎还残留他的体温。
  林杳眠想起他的脸,沉默地看她,眼尾微微下垂,瞳孔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
  那是一种平静的绝望,欲言又止。
  林杳眠死死地闭着嘴,避免哭声吵到其他乘客。
  她不知道如果早一些领悟到这一点,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第40章 重逢黑天鹅事件
  五年以后。
  傍晚,中环的天际线镀得一层玫瑰金的晚霞,玻璃高楼下的马路上人流不息。
  半年前,林杳眠被公司从美国调动到港岛。
  看着落地窗的景色,林杳眠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重新把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她检查一遍代码,确保模型在晚上也能顺利运行。
  然后拿起纸和笔准备去找pm聊一聊。
  中间路过靠窗的交易区,一排交易员还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在对冲基金上班就像一颗卷心菜,不够卷就会被剥掉,随时有可能卷被子走人。
  虽然量化研究员的工
  作累人,但胜在不需要过多和人打交道,只用埋头读期刊和写代码。
  更重要的是,资本家提供的条件太诱人了。
  当蒋悦得知她实习期的工资均摊到每天都有七百美刀的时候,反复问她是不是被人骗了。
  钱一到位,连加班也变得美妙起来。
  没有紧急情况,所以林杳眠和pm聊完近况,就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今天是周五,钟教授约了她一起吃晚饭。
  当初她能斩下那么多offer,钟教授的强推起到了关键作用。她的导师是钟教授当时的同门师弟。在普林斯顿读博的四年,她和钟教授一直有邮件往来。
  钟教授年近五十,没有结婚,住在大学附近,几乎每天就是学校和住所两点一线地跑。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没有孩子,所以你们这些学生就是我的孩子。”
  林杳眠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立刻想起了蒋悦。
  中环附近是金融区,地铁上西装革履的乘客占多数。
  林杳眠搭乘地铁到大学站下车,熟门熟路地找到钟教授家的门,按下门铃。
  “快进来。你来得正正好,菲佣阿姨刚开始上菜。”钟教授笑盈盈地给她开门。
  林杳眠换下鞋进屋。
  陈列架上的陶瓷摆件站得整齐,鱼缸静立在餐厅和客厅之间,锦鲤穿梭在假山与水藻之间,底部均匀铺开的砂石在敞亮的灯光下折射出流动的波纹。
  客厅内,一个黑发黑衣的青年低头坐在胡桃木材质的沙发上,背对着她。
  林杳眠以为是钟教授的博士生,走到沙发侧面,下意识地想打个招呼。
  但当对方抬起头,电流噼里啪啦地穿过她的大脑。
  必然不是钟教授的博士生。
  这是一张她认识、但六年未见的脸。
  顷刻间,心脏剧烈地跳动,拼命往身体的每个角落输送氧气。
  她大四刚到港岛的时候经常体会到这种感觉。
  深夜回到宿舍,疲惫不堪地躺在小床的时候,在茶水间接热水看到窗外盛开的山茶花的时候,那个叫lucas的外国学生被喊到名字的时候。
  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喉咙,无法呼吸,然后巨大的痛苦在一瞬间贯穿整个身体。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他以前亲口说的,这是全世界他最讨厌的地方。
  林杳眠怔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难怪她刚才没有通过背影认出他,因为时间将他身上青涩稚嫩的气质彻底洗褪了,蜕变成无尽的冷峻,以前少年时代宽松的卫衣变成了剪裁合体的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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