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林杳眠麻木地想。她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该直接转身离开。遇见他母亲显然超出了她大脑目前的处理范围。
  陈墨宇率先发现她的到来,点点头,给她介绍道:“这是lucas的母亲,宋荷珠女士。”
  “这是lucas的大学同学和朋友,林杳眠。”
  林杳眠很感谢陈墨宇在她没有准备好之前从她的身份中间挑了两个最无关紧要的,却未曾想宋荷珠微微笑了笑:“没事,我知道她是谁。”
  这句话仿佛给了林杳眠当头一棒。
  “您来找他有事吗?”她回以一个局促的笑容。
  “我已经和lucas还有陈特助聊完了。”宋荷珠轻轻耸了肩膀,“不好意思今天突然打扰到你们,你如果有空的话,我还想和你聊一聊。”
  防窥玻璃让车内的光线变暗。林杳眠觉得很应景,因为宋荷珠本身就自带一种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的气质。
  “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要在这种地方,但周围找不到合适的咖啡厅,他没有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前天在机场被拍到了,lucas还没有正式公开出现在媒体上,我猜你也不想。如果下次再见面的话,我会选个好地方。”宋荷珠说。
  林杳眠突然理解为什么宋淮靳每次谈起宋荷珠都一幅言听计从的模样,因为漂亮女人说话温温柔柔,但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没关系。”嘴上这么说,但她的手心还是冒出薄薄一层汗,不知道宋荷珠找她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lucas和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吗?”
  林杳眠艰难地点点头,然后俗气地想宋荷珠会不会突然抽出一张巨额支票甩在座位隔断的桌板上。
  但宋荷珠依旧双手放在腿上,维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那他应该也给你说过,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他父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林杳眠身体一僵,想起久远的宋淮靳对他母亲的评价,和他父亲的矛盾,不知道是否作何回应。
  “他在你们分手以后
  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酗酒、抑郁倾向,是陈特助通知我的,我亲自去京市收拾他的,那时候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后来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才走出来,起码表面上是走出来了。”
  “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林杳眠的大脑逐渐混乱,她努力遏制手指的颤抖。
  “当母亲总归是要心疼孩子的,再不怎么称职也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沉默下去,我再帮他最后一次。”宋荷珠的语调平稳。
  “lucas是完全一个人长大的孩子,很多事没有人教他。他犯过很多错,但很少受到真正的惩罚。我知道你以前是他姑姑的学生,他姑姑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你也是。优秀的女性总有明确的想法。”
  宋荷珠停顿两秒,又温柔浅淡笑起来:“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
  林杳眠拧了几次病房的门把才打开门,她的手还在抖。
  她走进来的一瞬间,正在输液的宋淮靳立马将目光黏上去。他问:“你怎么去那么久?”
  “你妈妈找我有点事。”
  宋淮靳挪开了目光,他偏过头,声音平静。
  “她说什么了?”
  林杳眠恍惚地看着他的侧脸。她以前从来没有往宋荷珠说的那方面想,她单纯地以为他只是长大了、变成熟了,更会隐藏情绪。
  她伸手摸到他和少年时代同样柔软的头顶,黑发穿过她的指尖。
  “你妈妈说她今晚就飞回巴黎了。”
  宋淮靳的睫毛颤了颤,唇线绷紧:“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她说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林杳眠看向窗外,午后明媚的阳光像金辉一般洒落在白色的地板上。
  她明显感觉到手中的柔软往下缩了缩。
  “你的回答呢?”
  宋淮靳很久都没有听见头顶上传来声音,安静的空气仿佛一把小锤子,凿在他的脊椎。有可能她的答案是他承受不了的,所以才需要思考这么久。止痛药通过输液管进入他的血管,并未完全发挥作用。
  林杳眠再度开口时,语气轻松。
  “我说我们正在复合阶段,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然后她给我看了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说她今晚飞回巴黎,后天还有个高定的fitting...”
  她话没说完,身体被人狠狠地往前一拉,唇齿迅速被密不透风地堵住。林杳眠尝到了熟悉的薄荷糖的味道,她想的最后一件事,一定不能压到他腹部。
  保持别扭的姿势需要强大的核心力量,林杳眠很快使不上劲儿。宋淮靳单手拖住她的腰,让她慢慢恢复力气坐回椅子上。
  他俯下身,贴在她淡红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
  第51章 需求“对不起。”
  宋淮靳在医院做完最后一轮常规检查,终于出院,但根据医嘱,他还要注意一段时间的饮食和伤口管理。
  司机开车将两个人送到目的地。
  小巧的行李箱刚被从后备箱拎出来,宋淮靳对司机说:“你回去吧,我自己拿上去。”
  林杳眠拦下了他的动作,接过司机的箱子,微笑道:“我来吧。”
  他们上楼等电梯时,又一次遇见下楼遛狗的coco。coco上下打量两眼宋淮靳,看见旁边不大的行李箱,眼神暧昧地对林杳眠眨下眼:“朋友又来做客啊。”
  然后牵着可爱的马尔济斯扬长而去。
  林杳眠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淮靳进到屋内的第一句话。
  “能用下浴室吗?我想洗个澡,在医院待久了不舒服。”
  “你还不能洗澡。”
  林杳眠把行李箱推到角落。
  “我知道,只是简单擦一下,你家有多余的毛巾吗?”
  宋淮靳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条毛巾,像被阳光烘烤过的云朵般摊开在他的手掌中,蓬松的面料浸过水后变得沉甸甸,却和她的皮肤一样柔软。
  本就窄小的浴室只有一扇更小的透气窗,空气很难快速从缝隙中流动出去。宋淮靳小心地用毛巾绕开贴在腹部的敷料,缓缓地摩擦在皮肤表面,水汽蒸发以后留下萦绕缠绵的香气让他轻易想起肌肤相亲的日子,一低头就能从她的发间嗅到类似的潮湿香气。
  宋淮靳深吸一口气,丢开毛巾。
  林杳眠坐在方形餐桌前检查电子邮箱。上级爽快地同级了她的请假申请,多多少少有点意外。但临近年底,林杳眠还没使用过她的年假,调动到港岛以后,她把休假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直到同事发邮件邀请她去波士顿。
  水声钻进耳畔,林杳眠才意识到宋淮靳在浴室呆了过长的时间。
  她起身,皱着眉头去敲门:“你好了吗?”
  门被刷地一下打开。宋淮靳朝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一个人清理起来比较慢。”
  “别忘了换敷料贴。”林杳眠提醒道。
  “我马上去。”
  林杳眠盯着宋淮靳唇角的笑意,问:“为什么不让我看?”
  她在他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提出过帮他擦拭身体,倒不是出于有色意图,而是宋淮靳嘴上说着“不疼”,结果下床走路都费劲儿,但又不得不遵从医生的要求在走廊上步行一段距离,防止手术后的肠粘连。
  于是林杳眠第一次在他脸上痛苦到近乎扭曲的表情,心疼到要死。
  即使这样,宋淮靳还是拒绝她的请求,坚持晚上去病房内的浴室独自清理。
  “很丑。”宋淮靳别过头,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去,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扇形的阴影。他看见暖光下她轻轻皱眉,鼻尖泛着淡淡的红,几乎看不出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眼神。
  他在过去经常用愚蠢又卑鄙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当她脸上流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他在她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
  这种习惯理所当然地也延展到生活中的细节,他无时无刻不在向她乞求。他的需求似乎没有边际,这也导致当时的他忽略了一个现实:他真正需要的东西一直在手里。
  “我晚上让李阿姨送吃的过来,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宋淮靳微笑地转移话题。
  *
  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缝隙斜洒在客厅的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林杳眠放松地蜷坐沙发上,翻过手中书籍的下一页。笔记本电脑占了餐桌的大半张,宋淮靳正在和陈墨宇沟通工作事务。
  他专注的神情很吸引人,说话简洁有力,迅速抓住重点,做出相应的判断。
  林杳眠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回到很早以前,他是不是也会坐在沙发上这样看她。那时候她专注在自己的事上,很少注意背后的宋淮靳在干什么。
  这三天期间,两个人的角色微妙地互换了。
  虽然宋淮靳才是那个病号,但出院的第二天,他参加了四场线上会议,接了不知道多少通电话。倒是休年假的林杳眠彻底闲下来了,忙久了,突然有个喘息的机会,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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