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进了那小楼内,空间狭小,却摆了满满当当十余张桌子,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壮汉,警惕地打量每个人。
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酒气。每张赌桌都堆满了筹码,围满了人。他们有的身着丝绸锦缎、镶金边银线,有的穿麻布衣服,缀满了补丁。个个脸上都是同样的紧张专注,玩骰子的,玩牌九的,下注的,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咒骂声,接着又是骰子滚动的声音。
舒慈瞪大了眼睛,正在烟雾缭绕中搜寻柳容烟的身影,却听得一个沙哑又刺耳的声音道:
“你们几个联起手来欺负你爷爷!大爷我今天不玩了!”
只见中间的大圆桌上,一个壮硕的男子拍桌而起。
舒慈从未见过长相如此丑陋之人——又大又宽的脸上,长了一双又突又鼓的眼睛,咧开一张又大又厚的嘴,两腮长满了脓包,个子矮小,双腿却健硕无比,几乎快把裤子撑破。
其他几个赌客根本不惧,将手中的骰子往他身上一甩:“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男人转身想跑,却撞到了壮汉守卫身上,自知跑不了了,他便抱拳求饶道:“几位好哥哥,我今日确实再拿不出一分钱……”
“那便去借啊!”
“拿不出钱,你今日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杜月恒拍了拍她,示意往二楼去找柳容烟。舒慈点点头,刚收回视线,却又听到那难听的声音道:
“各位哥哥,我真的没钱了。不行,就只有把这个给你们了……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一颗舍利!”
舒慈猛一回头,赌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手上——
只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灰白色、坑坑洼洼、有鹌鹑蛋那么大的圆球,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神奇之处。
“这是青龙寺高僧的舍利子!只有无上功德的高僧,才能烧出这么完美的舍利子!这在全大唐,不,全天下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了这颗舍利,便是立刻能长十年、百年的修行,得道成仙,指日可待!我看抵我这五百两银子绰绰有余……”
“打发叫花子呢!”
不知哪个赌客高喊一声,接着,守卫便一拳“咚”地招呼到他那张肥硕的脸上,男人应声倒地,几个壮汉围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打得好!打得好!”
那男人捂着头,在地上翻滚,还不忘大喊:
“你们懂什么!有眼无珠的痴人、呆人、蠢人……哎哟……”
热闹看够了,杜月恒又拉了拉她。
舒慈摇了摇头,低声凑在他耳边道:“那舍利子,正是牡丹遇害那晚青龙寺失窃的。我得去会会那男的。你和敖瑞先上去,一会我们门口汇合。”
说完,又戳了戳敖瑞肚子前的暗兜。三宝从里面露出一个头,趁人不注意,一眨眼便飞到了横梁上。
注:日语的动词在最后,杜月恒没听明白,学了三个月n5不及格水平。
第12章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起那丑男人就往外走。
只见他们抓着男人荡了两下,把他重重地扔在地上。一个又补上一记窝心脚,疼得他躺在地上龇牙咧嘴,但嘴上依旧骂骂咧咧。
见两个壮汉又要动手,舒慈赶忙上前道:“这位大哥,我看你方才拿出来的舍利似乎确实是好东西。”
丑男人抱着肚子打滚,一听这话,立马坐起来,正色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是识货的,不像里面那些东西,个个都是不识好歹的睁眼瞎。”
他那双突眼睛上下打量了舒慈两圈,又道:“公子一看就是好生气派,富贵人家,难怪见多识广!我这宝物也不跟您乱喊价,您要是诚心的,给我一千两银子,咱们就痛痛快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呸!”舒慈背着手,绕着这男人慢慢踱步,“你刚刚在里面用这个抵五百两的债,到我这卖一千两,你直接被打死得了!”
那男人坐在地上抱拳,赔笑道:“公子,刚刚情况紧急,和现在自然不是一个价钱。您也知道,这东西是无价之宝,我要您一千两,已经是折上折了!”
舒慈冷哼一声:“少来!你这东西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哎哟哟!”男人作痛心疾首状,又从胸口摸索出那个灰白的珠子,“您自己看看!”
他用两根短肥的手指将舍利子捏起来。对着灯光给舒慈展示:“你离近一点,这舍利发色油润,颜色素白淡雅,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才烧得出来的颜色。来,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便能感知到那高僧功德无上,随喜圆满,啧啧啧……”
“这么看着,品相确实不错。”那石头一样的珠子哪看得出什么品质,舒慈糊弄道:
“刚刚你说,这舍利是青龙寺的,你是怎么弄到的?”
“我怎么得到的,公子您就别管了,反正这是从青龙寺里面取出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我碧波仙人从不骗人!”
舒慈听了这名字忍不住嗤笑出声,伸手就想去拿那舍利子,却被他一下躲过。
碧波仙人将舍利子紧紧护在胸前,警惕道:“公子,我这东西只能看,可不能随便碰。你若真是好奇,要不先给我一百两定金?我拿给你看清楚,你确定要了,再把剩下的九百两给我?”
舒慈这下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一出手便抓住他拿着舍利的手腕,左脚朝他胸口一踹,将他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左瞳金光一闪,那丑陋的脸后面浮现出红光。舒慈这才瞧明白了他的真身——
一只巨大的蟾蜍,正趴在地上,吐出肥硕的舌头。
“好你个□□精!”舒慈怒吼一声,“说!你这舍利子到底怎么来的!给我从实交代!”
那旁边两个壮汉见了此情此景,俱是一脸茫然。
碧波仙人闻言,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呱”了一声。接着,那双突出的眼睛越鼓越大,肥脸像是融化了一般,像肉泥一样摊开。
“呱!你到底是谁?竟看得出爷爷的真身!”
舒慈抓的那只手腕也开始生出粘液,变得滑腻腻的,像泥淖一般顺着她的手往下滑,怎么也握不住。眼看那舍利子也要跟着滑走——
突然舒慈耳边传来“簌簌簌”的声音。
三宝扇着翅膀,喙一伸,便衔住了舍利子,然后稳稳地落在舒慈头上。
“呱!呱!呱!”
那一摊肉泥渐渐团成一个黑色的泥球,接着,那泥球变成了一只足有一尺半大的青黑色蟾蜍。它狂怒道:
“把舍利子给爷爷还回来!”
说罢,巨嘴一张,弹出一条肥腻的舌头,直接往舒慈头上招呼。
三宝灵巧地一飞一躲。舒慈反应迅速,一手扯住那长舌头,顺势在手上绕了两圈。
蟾蜍吃痛,想将舌头收回去,它力气极大,拽了舒慈一个趔趄。她不得不腿一伸,蹬住它的肥脸,刹住车,不让它继续收回。
围观的两个守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往赌坊里跑,高喊道:“有妖怪!!□□成精了!来人啊!!帮忙!!”
这叫喊声惊动了整个赌坊,几个壮汉赶忙抄起立棍便冲了出来。赌客们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敖瑞混在人群中从二楼跑了下来。
敖瑞见舒慈正和大蟾蜍僵持不下,众人皆是不敢上前,立马借了根棍子,往那碧波仙人的大脑袋上狠狠一敲。
“咚”的一声,它舌头一软,便晕了过去。
舒慈放开它,刚要上去查看,却见它舌头一缩,翻身一跃,跳出了一丈高,趴在了围墙上。
“呱呱!”他那肥腻的身影映在微弱的月光里,声音沙哑又难听,“爷爷这就叫金蟾假死,速速脱身!你这个小白脸,给爷爷等着吧!”
语毕,转身一跃,不知所踪。
***
这边厢,杜月恒带着敖瑞摸上了二楼。
二楼比起一楼,安静了许多,浓重的香薰味扑鼻。空间狭小,仅摆放了五张桌子,中间用几扇金屏风隔开。虽然也是人声鼎沸,但围坐的人皆是衣冠华美,优雅从容。四周站岗的壮汉衣衫整洁,文质彬彬。
杜月恒和敖瑞在这几张屏风间转来转去,很快便引起了壮汉的注意,一个上前来问道:“二位公子,可是来找的人的?”
杜月恒打了个哈哈,便看到对面的一张桌子正坐着柳容烟。
她刚来不多久,已经挽起袖子,玩得眉头紧皱,愁容满面。
这壮汉的走动也惊动了她,她抬眼一看正对上了杜月恒的目光。霎时间,她愁容一扫,换上谄媚的笑脸,朝他们招了招手:“杜公子,这边,这边!”
杜月恒无奈,只能和敖瑞硬着头皮走过去。
敖瑞急了,扯了扯他的衣角:“杜公子,真要跟柳容烟一起玩啊?”
杜月恒面上镇定,心里暂时还没有主意,又怕这胆小狗临阵脱逃,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锭,悄悄塞到敖瑞手上:“咱们先看看什么情况,一会相机行事。放心,你拿着,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