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县令急了:“杜公子,怎么又要看房契啊?”
杜月恒道:“他们劫走了人,肯定得把人带到一个地方,既然不在你这衙门里,长安城内他们还能去哪?”
县令无言,又令房契司的查房契。只是,没有找出胡阿烈的登记,却又找到柳容烟还有除了善和坊外,另外三、四套房产。
杜月恒心中算道,胡阿烈是不良人,虽不算朝廷正式命官,却掌握着万年县的治安,定是他一直护着拂花楼。柳容烟傍上了这靠山,自然要代胡阿烈持着从黑白两道捞来的财产。
三宝站在他肩上,看着这一张张房契,毫无头绪道:“杜公子,这柳容烟这么多房子,会把敖瑞关在哪呢?”
杜月恒答:“三宝,那目击的小孩可有说,那两人劫走敖瑞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小孩说,那两人将敖瑞敲晕,带上了一架马车,向北去了。”三宝回忆道。
杜月恒脑海中浮现出长安城地图:长安城街道布局规整,精巧如棋盘,按照东南西北,四四方方排列。
敖瑞家住靠东南的永崇坊,若向北走,最近的便是柳容烟一处宣阳坊的房产。
于是,一人一妖马不停蹄地前往。
那房子大门紧闭,三宝飞了进去,巡视了一圈,空空荡荡,敖瑞不在此处。
杜月恒急得来回踱步,若要一间一间搜查柳容烟的房产,这一天就耗尽了,敖瑞能坚持到那时候吗?他心中又仔细勾画出长安城的地图,想象柳容烟那几套房产的具体位置,其他几处要么不在北边,要么距离太远,若不是最近的这房子,他们还会选择哪里呢?
他突然一拍脑袋,茅塞顿开:“永崇坊往北,还有一处地方——拂花楼!”
他想到今日拂花楼之古怪,终于厘清这其中关键:柳容烟根本不知道敖瑞是大理寺当差的,肯定以为他只是个赌场的混混,根本不会料到他失踪后,这么快便会有人寻他,自然将他带到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又转去拂花楼。
三宝从后院飞入,刚巧便在柴房外便听到柳容烟道:
“阿烈,这可怎么办?这大理寺的不会死了吧?”
此人正是敖瑞。
***
敖瑞再醒过来,是被一阵踢门声惊醒的。
那声响极大,敖瑞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下凡,那人逆着光,剪影身姿挺拔,一脚将门踢开,气势如虹。
杜月恒大喊一声:“柳容烟,你有什么恩怨都冲着我来!”
柳容烟尖叫一声。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窜了出来,一个朝他前胸就是一拳,杜月恒退后,堪堪躲过。另一个朝他下盘便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杜月恒爬起来,虽然身材不占优势,但好在反应快,左躲右闪,将那两人耍得团团转。
“别打了!把他打伤了,咱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那两个胡人壮汉打得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
杜月恒无奈,边躲边抄起墙角的芦柴棍护身,冲敖瑞喊道:“敖瑞!你赶紧变身啊!身子变小了,自然就从这绳子里出来了!”
敖瑞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无语,这杜公子是不是当自己是傻子?若不是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还挨了一顿毒打,是他自己不想变身吗?
这时,一个壮汉扑过来,想将杜月恒制住。他一弯腰,绕到壮汉身后,照着膝盖处就是用尽全力一击,壮汉痛得蹲下来。另一个也扑过来,杜月恒闪身一躲,他就刚好泰山压顶似的砸在了那弯腰的汉子身上。
杜月恒得了空档,救人心切,扑过来想要解开敖瑞的绳子,却没注意到,胡阿烈一直躲在门后的阴影处。
胡阿烈悄无声息地来到杜月恒身后,举手就是一掌。
杜月恒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勺似要被人劈开,“当”地一声倒在了敖瑞旁边。
柳容烟捂着嘴,颤声道:“阿烈,这是杜大人家的公子……现在可怎么办?!就是高大人来了,也保不住我们啊!”
“娘子,你先装作不知道此事,先回去,”胡阿烈道,“我留在此处善后。”
柳容烟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头也不回地便跑出了柴房。
第15章
却说舒慈这边,三宝一飞走,她便又返回范长风处,将敖瑞被劫一事相告。
金吾卫在长安各坊皆有巡逻,想必找起人来更快。
范长风倒是爽快,既然答应舒慈有忙必帮,便当即问清敖瑞的长相、住址、被劫之处、被劫时间,差了永崇坊的金吾卫搜查。
舒慈感激地抱拳,又匆匆回了大理寺,直奔大理寺少卿李元信之处。
李元信此时正拿着笔,在公文上写写画画。
“李少卿!”舒慈顾不上礼仪秩序,冲进来便大喊一声。
李元信惊得笔一顿,公文上沾起一个墨水点子。
“啧,这又是怎么了。”李元信一张瘦长的脸上拧起两道蚯蚓一样的眉毛,“又咋咋呼呼的!”
“敖瑞被人劫走了!”
舒慈又讲了一遍今早所发生之事,李元信听了,气得直吹胡子:“谁敢在长安城动我大理寺的人!可是你们近日查案得罪了什么人?”
舒慈道:“昨日查案,敖瑞碰上了柳容烟,好像有些摩擦……”
“柳容烟?”李元信听了,疑惑道,“前几日你不是想彻查拂花楼?”
他随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定是她仗着她那情_人,什么宰相的小舅子,什么万年县的不良帅……否则,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动我大理寺的人!”
少卿就是少卿,八卦消息比舒慈灵通不少。
李元信又奋笔疾书,写了几张帖子拿给舒慈。他从大理寺各部门调了人,见此贴者皆听舒慈差遣。
“话又说回来,你们办案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啊,”李元信写完,话锋一转,“缉妖司虽然性质特殊,那也要遵守办案程序,不能因为你有这异瞳,就搞特殊吧……”
舒慈目的达到,一边敷衍地点头称是,一边退到门口,刚想转身,便见到三宝直愣愣地飞过来。
她一落地,成了少女样子,气喘吁吁,语无伦次道:“阿慈,李大人,不好了,那人,有三个壮汉,抓了敖瑞,又打了杜月恒,就在拂花楼,赶紧的……”
李元信一听,跳了起来:“杜月恒?!哪个杜月恒?杜家的公子怎么掺和进来了!”
舒慈干笑两声:“杜公子,昨日,与我们一同查案……”
“你!净给我惹事!”李元信一拍大腿,伸出食指直往舒慈脑门上点,“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我这就亲自去找杜大人!”
说罢,抢先一步跑了出去。
***
待杜月恒醒过来,发现自己和敖瑞换了个位置。
这下,他被绑在椅子上,敖瑞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
胡阿烈见他醒了,朝身边两个大汉点了点头,二人便上来给他松了绑。
他后脑勺仍是“嗡嗡”地疼,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抬眼问道:“你就是胡阿烈?”
胡阿烈点点头,开口道:“杜公子,今日全是误会。”
语毕,身后的两个小山一般的汉子朝杜月恒深深地鞠了一躬。
“误会?”杜月恒冷笑道:“若今日我不寻过来,或者敖瑞不是大理寺的,人早就被你们打死了吧?”
胡阿烈道:“杜公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有我的难处。是我们错怪了敖瑞兄弟,以为他是赌场的骗子,办案心急,这才误伤了您。”
杜月恒听他将责任推给办案,便伸出腿来,甩了甩关节,无所谓地道: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大理寺的人,再过一会就来了,你留着这话跟他们说吧。”
他又活动活动脖子,这柴房光线昏暗,看不清外面天光,只道自己昏迷了不久,三宝现下应该已经找到舒慈了吧?舒慈来了吗?
“杜公子,在下办案不力,自有县衙的查处,按不良人的规矩办。我胡阿烈犯了什么错,应当按大唐律令处置,我认罪认罚。”
杜月恒这才拿正眼瞧这胡阿烈。想不到他满脸横肉,一脸的大胡子,看上去粗鄙不堪,却是反应迅速,思维敏捷。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把我绑起来也行,杀了也行,放火把这柴房烧了也行。反正大唐之内,自有王法。”
说罢,闭上眼,头靠在椅子上,作闭目养神状,不再理睬胡阿烈。
胡阿烈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杜公子,今日之事,皆是我自作主张,大理寺的抓我也好,杜家的寻我的仇也罢……都与柳容烟无关。”
杜月恒大吃一惊,从椅子上坐起来,没想到眼前这粗犷的汉子竟是一个痴情种子。
杜月恒忍不住强调道:“柳容烟跑都跑了!”
胡阿烈又说了一遍:“这件事本来就与她无关。”
杜月恒无言以对,又说:“你知不知道,柳容烟还欠着我一份拂花楼客人名册?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一千二百两银子,才生出这许多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