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此时,却听“噗”的一声。
杜月恒警觉,竖起手指坐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伸出头一看,那祆祠门口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人身穿一袭黑袍,头戴兜帽,月色昏暗,辨不清样貌。
敖瑞动了动鼻子,后腿紧抓地面,龇出犬牙,犬毛倒立。
是妖!
但那黑影顿了顿,并没有往对面祆祠而去,而是调转方向,往这边而来。
杜月恒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地打着手势,屏住呼吸,拼劲全力控制住手脚,尽量悄无声息地往更深的阴影里躲。
一人二妖,缩成一团,蹲在这边院子后方墙根,瑟瑟发抖。
又听一阵敲门声,开门声,那黑影估计已经进了屋子。
杜月恒松了这口气,贴在墙面上,心跳如擂鼓。
毕竟若那黑衣人就是使弯刀的真凶,可比只会故弄玄虚的晁不疑危险许多,随便给他一下都够他受的。
敖瑞在一边轻轻喷了两下鼻息,意思是,这还不上?抓他啊?!
杜月恒无语,摊了摊手,又指了指屋子,意思是,我怎么上?你怎么不上?
三宝叹了口气,拍了拍翅膀,意思是,都闭嘴吧!然后腾空而起,正打算飞入其中。
却听窗户打开的声音,“呱”的一声,微弱的月色下,依稀可见从院里飞出一只巨大的虫合虫莫的影子。
第62章
不等杜月恒反应,敖瑞鼻子上下动了动,本能地“汪”了一声,如离弦之箭追着那蟾蜍影子冲了出去。
“哎?”
杜月恒嗓子里挤出一声,又听头上传来开窗户的声音,像是惊动了屋内的人。
三宝立刻调转方向,追着敖瑞而去。
杜月恒无奈,一跺脚,赶紧跟上。
谁知他一条腿刚跑进大街上,从两侧不知何处窜出两个人,直往他身上扑来。
难道是那屋里的人追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杜月恒一猫腰,泥鳅一般灵活地从二人之间出去,接着去追敖瑞与三宝。
倏地,又呼啦啦地从背后飞出个人,一把抓住他肩膀将他提起来转了个圈。
杜月恒惊得一身冷汗,想也不想,抬起一飞脚就往那人身上招呼。
对方闪身一躲,杜月恒这才看清,气得脱口而出:“范长风?!怎么是你?你来这干嘛?!”
范长风也看清了眼前之人是杜月恒,放开他来,板着脸孔冷声道:“这话应该我问杜二公子吧?怎么是你?宵禁之后在此处干什么?可有宵禁活动的文牒?”
“汪汪汪!”
不远处又传来敖瑞急促的声音,杜月恒这哪有功夫与他文牒来文牒去?
“我在这里当然是办事!”
杜月恒扔下一句话,身子一偏,虚晃一枪,打范长风一个措手不及,闪身拔腿就往犬吠声处方向跑。
范长风带着两个金吾卫,也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
几人你追我赶,人仰马翻,跑了几步,拐了个弯,又一齐同时停了下来。
只见大街中央,正趴着一只脸盆大的蟾蜍。
它前面是一只漆黑的猎犬,正竖着耳朵,前爪抠地,后腿绷紧,与它对峙着,阻拦它的去路。
后面则是一只碧蓝的小鸟,扇着翅膀,警惕地停在半空。
那蟾蜍鼓出一双黄色的眼睛,瞳孔一条细线,忽的瞳孔的细线变宽,猛地向敖瑞甩一条又肥又腻的舌头。
敖瑞被逼得向后一退,躲过一招。瞅准蟾蜍舌头往回收时,它又马上飞扑向前。
蟾蜍“呱”地一声,后腿一蹬,向上一跃,准备顺势跳走。
这一跳,却恰巧撞到了三宝跟前,三宝喙一伸,不偏不倚,戳到了它鼓起的眼睛上。
“哎哟!”
那蟾蜍痛得大叫一声,立时像化开的泥淖一般,变成了一个矮壮丑陋的男人。
“又是你这臭鸟!”
男人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破口大骂。
“以多欺少!竟然敢戳你爷爷的眼珠子!别让我逮到你,不然非把你的毛全拔了,烤来吃了!”
“敖瑞!”
杜月恒出声叫道,敖瑞见他来了,兴奋地喷了喷鼻子,摇起了尾巴。
男人见又有人来,捂着眼睛爬起来:“你们还叫援兵?!你等着……”又欲变身。
范长风大喝一声:“拿下!”
两个金吾卫应声而上,将男人扑倒在身下,压得他不能动弹,施展不开变身法术。
见这妖怪制服,范长风长舒一口气,朝杜月恒行了个礼:“杜二公子,刚刚是在下得罪了,幸得杜二公子相助,才抓住这蟾蜍妖怪——你这小狗好生厉害!那小鸟也是你的吗?”
杜月恒干笑两声算是回答。
范长风又朝两个金吾卫打个手势,二人用麻绳将男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准备又带回金吾卫衙。
一般舒慈不在,敖瑞与三宝很少轻易变身示人。此时敖瑞急了,只能冲着杜月恒“嘤嘤”两声,又着急地用手扒他的裤腿。
杜月恒不知道敖瑞的意思,胡乱地摩挲了狗头两下,没想到小狗更着急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蟾蜍精他原是知道的!
于是杜月恒假笑两声,伸手拦道:“范郎将客气了,还想请问,这蟾蜍精是怎么回事?它是不是就是之前打碎青龙寺佛像,还偷了经卷的那个蟾蜍精?好像叫什么波波仙人?”
“是碧波仙人!”那男人尖叫一声,“把你爷爷的名讳记清楚喽!”
范长风喝道:“闭嘴!”
两个金吾卫赶忙找出布条来,将碧波仙人的嘴*也捂得严严实实。
范长风转过头来,眉头一皱,惊讶道:“杜二公子怎么知道这妖怪的?”
杜月恒这下是真笑了:“舒慈告诉我的。”
“哦,”范长风咳嗽一声,面上有些尴尬,压低声道,“既是舒司务告诉杜二公子的,那也无妨。”
“怎么?”杜月恒忍不住揶揄道,“这蟾蜍从你们金吾卫衙门里越狱啦?”
“不是越狱——金吾卫牢内重兵把守,平常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范长风拉长脸,又咳嗽一声,“只是这妖怪老奸巨猾——它摸清金吾卫换班值班的规律后,偶尔会趁着后半夜无人巡视的空档,变成蟾蜍从气窗溜出去,又趁着人回来前溜回来……它这手法过于狡猾,我们硬是过了好一阵才发现……”
“那还是越狱了嘛。”
范长风好像听不出杜月恒的幸灾乐祸,又认真道:“只是它这行为古怪——既然能逃,为何每次又要回来?因此,我这才想出跟踪它,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或许它回来吃皇粮的嘛,它一个妖怪,外面活路不好找呢。”
敖瑞听杜月恒一说一个没正题的,又忍不住扒他。
杜月恒这才正色道:“范郎将,多有得罪,不开你玩笑了。今日我们所来,是查我兄长的案子的——你也知道,舒慈因此事被人陷害在神策军处。我想着神策军嘛,并不是主业办案的,怕误了案情,才自作主张查了一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一处线索。”
接着,杜月恒便与范长风说明了自己如何寻得郑铁匠,又是如何找到方才蟾蜍精现身之处的。
范长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朝那两个金吾卫挥了挥手,放开那男人,又将他嘴里的布条取下来。
“……呸呸呸,奸诈小人!惯会用些卑鄙下流的阴招害你爷爷!”
“汪!”
敖瑞向前一跳,吓得碧波仙人往后一倒。
“好你个蟾蜍精!知不知道按《唐律》,越狱该当何罪?还敢在此处叫嚣?!”
碧波仙人瞪着范长风,大嘴咧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范郎将!怎么是你!哎呀,早说嘛,误会一场……本仙人绝没有,一点点,一丝丝,一毫毫越狱的意思——”他食指与大拇指捏在一起比划道,“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正打算回去呢,谁知路上遇到这一只臭狗,一只臭鸟,这才闹出了这许多事情!”
似乎为证清白,他又与两个金吾卫道:“两位大爷,再给我绑紧点!”
范长风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越狱?踏出监狱一步就是越狱,你还敢狡辩?!”
“此话当真?”碧波仙人大嘴一张,作痴呆状,然后大嘴一撇,刺耳地大哭,“是我不懂《唐律》了,以为回去牢里了,就不算越狱了……不知者不罪,范郎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本仙人这一次啊!!”
“你少来!”杜月恒懒得听他胡言乱语,打断道,“你刚刚在那房子里面做什么?!”
大眼珠子翻向杜月恒,碧波仙人问:“你又是谁?!敢在本大爷面前大呼小叫的?”
见这妖怪吃硬不吃软,杜月恒恨得牙痒痒,张口便编造道:“我是谁?我是大理寺缉妖司司务亲传弟子,祖师爷钟馗真人,得朝廷命令降妖伏魔,长安辟邪派杜氏也!你还敢跟我造次?!信不信带你回大理寺,吃上一记斩妖铡,你就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