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滤净嘴里的塑料海面味,董只只揪住陈嘉弼衬衫领子,仰头瞪他:“你管好自己,明年高三,备考北大。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等你今后工作,赚了钱,大把钞票甩我脸上,随你怎么着,一边凉快去!”
她转而警告陈鼎之,要么乖乖补课,别整幺蛾子,要么离开这个家,自食其力。
孩童心智不成熟,会因为某个喜欢的老师,认真听课,努力上进,也会因为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心情不爽,开小差。
这些董只只能理解,她也是怎么过来的。
可是补习班充课时费万把块,找的是全市最好的教育机构,能报上名已是运气好,调班是不可能的,董只只一早问过。
董只只态度坚决,陈鼎之明白,再说下去,顶多再挨一顿打,反抗是徒劳。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董只只一头扎进厨房,给弟弟煮饺子。他还没吃晚饭。
后面几次补习,董只只骑电瓶车,把陈鼎之押到培训机构,坐在门口休息室,结束接他回家。
陈嘉弼提出姐姐大四,学业辛苦,规劝她在家温习,好歹混个大学文凭。
董只只不听,这两兄弟一个鼻孔出气,必须亲自监督。
太平日子过了没多久,董只只课上到一半,手机狂震。
是固话,陌生号码。她接连按掉两下。
随后陈鼎之班主任打来,她借上厕所由头,溜出去,在走廊接听。
“什么?我家鼎之跟人打架?”董只只放声大叫,“老师,是不是搞错了?他被人打,我信,打人绝对不可能。”
陈鼎之乖巧温顺,从不与人起争执,更别说打架,别看他人长得圆滚滚,实际是个空心架子,隔三差五被她这个姐姐收拾,董只只最有发言权。
火急火燎赶到学校,陈嘉弼也在。
班主任用固话联系董只只,被她挂掉,翻找学生联络表,找到陈嘉弼电话,把他找来。
教师办公室里气氛严肃,班主任双臂抱胸,严厉的目光审视站在面前的两名学生。
陈嘉弼与另一名家长,分立两边。
董只只赶到,认出那名同学,是陈鼎之数学补习班的同学,见过几回。
陈鼎之捂住嘴,血水染红指缝。
蹲下身子,仔细勘验,董只只发现他两颗门牙松动,嘴里含棉花,医务室已紧急处理过。
而另一名同学,脸上仅有几道像是被野猫挠的抓痕,伤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陈鼎之两年前牙刚换齐,若是被打掉,这辈子说话都要漏风,不是闹着玩的。
班主任的意思,先解决纠纷,厘清责任,再去医院救治。谁理亏,谁出医药费。
董只只问话,陈鼎之口齿不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索性让他闭嘴。
班主任发话,说明情况:“两人在课间发生言语口角,陈同学先动的手,在场有很多学生可以作证,走廊也有监控,这件事情影响恶劣,必须严肃处理,你是家长,麻烦表个态,想怎么解决?”
陈鼎之使劲摇头,向董只只投去求助的目光,被一道利刃反射过来,只好转向陈嘉弼。
有同学和监控作证,老师不会睁眼说瞎话,董只只誓要讨回公道的气势,转瞬散个精光,咬牙狠剜陈鼎之。
陈嘉弼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来,问清事件来龙去脉,挺身辩护:“确实是我弟先动手,这点我们承认,也愿意道歉,可对方说话太难听,骂……骂……”
绝望中抓到救命稻草,董只只眸子忽而明亮:“他骂什么?你倒是说呀!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变哑巴了。”
陈嘉弼憋红脸,声线低沉:“说你是夜总会小姐,出……出来卖的。”
“□□个彪!”董只只抡起一把椅子,“哐嘡”一声,甩到窗口,把办公室玻璃窗砸破,惊动校园保安。
班主任见事情闹大,赶紧平息纷争,示意保安把围观学生驱离,让董只只消消气,心平气和谈话,目前首要任务是处理纠纷,而不是将事态扩大。
站在陈鼎之身边的同学,仗着有家长撑腰,口气蛮横:“我哪里说得不对?他家破破烂烂,零花钱比谁都多,不是她姐卖身子捞快钱,谁信?”
董只只把目光移向他身边的家长,看着西服干练,一副老板派头,希望对方管教好自己小孩,别满嘴跑火车。
怎料对方家长不辨是非,一口咬死陈鼎之先动手,之前的事情不重要,医药费是不可能赔的。
现在已经不是医药费的问题,董只只必须讨回公道,无缘无故被人当成婊子,别说陈鼎之,就算换成是她,不把对方往死里揍,咽不下这口气,心底咒骂陈鼎之这个没用的东西,每日营养餐给他大补,看着人高马大,里面是个空壳子,还被人一顿暴揍,丢人丢大发了。
董只只提出,即便陈鼎之打人在先,*是因对方先开口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反驳道:“这位家长,咱得讲道理,换位思考,若是你被人骂成野鸡,你家娃子能忍?”
班主任关键时候拉偏架,执意要求陈鼎之向对方道歉,理由只有一个,他先动手,其他的说什么都没用,医药费的事,双方协商。
摆事实讲道理,之前陈嘉弼已说得喉咙冒烟,奈何对方家长态度强硬。
见班主任看对方家长眼神闪烁,董只只大抵明白,对方有背景。以前董只只有贾副局撑腰,两个弟弟的班主任,用的也是这个眼神。
明摆着欺负人,董只只气不过,医药费可以不要,这口恶气必须出,她憋得难受。
董只只走到对方家长身前,昂起脖子,语气清冷:“照你这么说?打了人,道个歉,再赔点医药费,事情到此为止,是不是?”
对方家长斜乜她一眼,双手插兜,态度冷淡:“是这么个理。”
董只只把目光转向班主任:“老师,您看怎么说?”
班主任认同对方家长观点,避重就轻,说孩子玩闹,口不择言,让她不要放在心里,实在不行,也可以让孩子给董只只道歉。
“不必了,我这人身正不怕影子歪,能说出这种话的,什么家教,不用我多说。”董只只在陈鼎之腿肚轻轻踹一脚,“去,给人家道歉。”
陈鼎之一肚子委屈,不得不从,现在姐姐也不帮他了。
他调整下嘴里棉花,尽量吐字清晰,向对方鞠躬:“对不起贾正清,我不该打你,我向你赔礼道歉。”
陈鼎之态度诚恳,鞠躬九十度,五指并拢贴裤缝,怕诚意不够,没等到对方回应不敢挺身。
“差不多行了。”董只只像抓小鸡般,把陈鼎之从后拎起,捏捏贾正清下巴,查验伤势,转头问道,“挠破点皮,不严重,两百块够不够?”
见董只只服软,贾母坐地起价,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百块你当打发叫花子?”
“五百就五百。”董只只从皮夹里掏出五张钞票,拍在桌上,把目光移向班主任,“这事结了?”
班主任巴不得尽快平息风波,点头称是。
董只只再抽出五百,放在叠起的作业本上:“老师抱歉,这是赔窗户玻璃的钱,我刚冲动了。”
事情愉快解决,班主任把钱放进抽屉,堆起笑脸:“您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没关系的,赶紧带陈同学去医院看看,兴许牙能保住,刚保健员说了,应该没伤到牙根。”
家长拉起贾正清要走,董只只在身后喊:“等等。”
刚回过头,“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董只只甩给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拿出五百块,塞进贾正清校服兜里,稍稍弯了弯腰:“对不起,粪姐!我不该打人,可我实在忍不住,要报警随便,老娘随传随到。”
说罢,董只只一手牵一个,带两个弟弟离开污浊之地。
第28章
摸透董只只套路,人前护犊子、拉偏架架越足,回家被收拾得越惨。
出人意料的是,从医院到家,董只只没吭过一声。
牙齿松动,好在未伤及压根,用弓丝固定,需定期复诊。
打一架,花掉董只只六千块,她没眨一下眼。
回了家,陈鼎之很自觉,拿出擀面杖,趴在沙发上,揉几下屁股:“姐,我伤着,打个商量,能不能轻点?”
董只只收走擀面杖,把他拽起来:“打什么打,做功课去。”
逃过一劫,陈鼎之脚底抹油,抱起书包往卧室里冲。
陈嘉弼帮她算过,贾正清医药费五百,贾母一记耳光五百,赔玻璃窗五百,陈鼎之就诊费六千,在超市买了些松软的食品二百五,外加来回出租车费,杂七杂八差不多八千块。
董只只平时抠门,手机碎成瀑布屏,非要等划到手指,才肯换。
照以往性子,必会山雨欲来,逮谁骂谁。
奇怪的是,陈鼎之前脚刚进屋,董只只后脚便离家。
陈嘉弼不放心,跟在后头,怕她做出冲动的事情。
冲动的事情已经做了,后悔没用,再说董只只做事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