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晚上九点多,病人尚未入眠,董只只与彭母认识,放下果篮,亲切招呼道:“阿姨,鹏子呢?”
病人面色惨白,头戴绒线帽,身形枯瘦,惺忪睁眼:“小董啊!鹏子在对面拉面馆吃饭。”
说话有气无力,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稍微聊几句,医生来查房。
董只只跟出去,自称家属朋友,询问病情。
医生见两人聊得熟稔,便坦诚相告:“病人病情复杂,尿毒症前阵子用药,已经得到控制,难办的是胃癌,目前是三期,伴有多种并发症,情况不容乐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半年前,鹏母体检查出胃癌,化疗至今,彭鹏一直瞒着他们,董只只对此一无所知。
彭鹏含蓄内敛,不让他们知晓,定是不想让大家担心。
谁家没点破事,说了别人也帮不上忙,就像她和陈嘉弼的关系,难以启齿,无人诉苦,只好闷在肚子里。
把事情跟刘祖全和梁晓一说,三人商议,假装不知,下周去探望病人,病区摆在那里,彭鹏没法遮掩,佯装出吃惊的表情就好,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董只只最闲,根据梁晓列的清单,采买物资,都是些高蛋白、高维生素食品和增强免疫力的食品。
刘祖全查询相关资料,把注意事项一一写下,尽管医生会口头告知,比他专业得多,但这是作为朋友,唯一力所能及的事,重在情谊。
可就在他们刚出发时,财务急匆匆跑来:“刘总,刚才准备给供应商订货,发现账户资金少了两百万,最近半年,有好几笔资金,转入一家叫青岛万鹏商贸的公司,我们货物均为海外直采,与内地供应商没有往来。”
财务转而向董只只询问,她负责采购:“董总,您知道这家公司吗?”
刘祖全把目光汇款凭证,移向董只只。
她耸了耸肩,露出惊讶的表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货款今日必须付清,否则无法满足订单供货,公司在为618做准备,近来大量囤货,现金流吃紧。
小公司操作灵活,董只只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这里有六十万,我养老的钱,先拿去用。”
梁晓也够仗义,钱没董只只多,四十万聊表心意。
公司是大家的,要死一块死,刘祖全把剩下的钱垫上,开具借条,这两百万,算是公司向个人借款,先解燃眉之急。
彭鹏不在,刘祖全吩咐财务,彻查两年内每笔资金流向,特别是与万鹏商贸的交易往来,揪出幕后黑手,该报警就报警。
三人提许多东西,去医院。
董只只来过,熟门熟路,走廊上一辆病床车推过,惊讶间,瞥见目光空洞的彭鹏,随医务人员前行,对他们视而不见,病患被包裹在蓝色袋子里。
他们来迟一步,彭母终究是没能挺过来。
“彭……”梁晓认出彭鹏,叫了一声,顿住。
这种时刻,家属心情悲痛,最好不要去打扰。
三人商议,决定由董只只留下,陪伴彭鹏,其他人先回去。
因为她最能唠嗑,察言观色能力强,或能安抚他的沉痛心情。
在结住院费时,董只只在身后瞄了眼显示屏,心里咯噔,屏幕显示后续支付费用二十四万八。
董莺住院期间,董只只作为家属,付过住院费,分好几个阶段付。
按照医生说法,彭母检查出胃癌,是半年前,癌症治疗和药物价格不菲,彭鹏作为股东,平时拿工资和绩效,去年年底分过一次花红,金额不高,董只只拿了四十万,彭鹏比她股份少,必然无法承担高额医疗费。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万鹏商贸,会不会彭鹏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财产,来抵他母亲的医疗费。
出缴费大厅,董只只默默跟在彭鹏后面,在一处僻静的小花园,彭鹏突然跪下,向她磕头:“只只,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全哥,对不起梁晓,也对不起公司,我实在没办法,没跟你们打招呼,擅自挪用公司资金,两百万,可还是没救回我妈的命,能不能给我两个月时间,让我尽完最后的孝,到时我去自首。”
来时路上,彭鹏不敢与董只只对视,闷头走在前头,她已然察觉到不对劲。
多年兄弟情谊,她不愿怀疑彭鹏,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一路跟在后头,正如明知陈嘉弼的小心思,她仍采取漠视的态度,自欺欺人。
董只只重情重义,总也处理不好此类事情。
她扶起彭鹏:“公司是大伙的,你也有份。有难处你得提前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事你做得确实欠妥。”
“提前说?”彭鹏冷笑两声,垂着头,“你买房装修,供两个弟弟上学要钱。全哥也买房子,掏空家底。梁晓是存下点钱,就算她全部拿出来借我,还差一大截。”
四人彼此熟悉,家里情况知根知底。
彭鹏突然反问,让董只只无言以对:“如果我问你借钱,你会把刚买的房子卖掉?”
董只只怔了怔,想摇头,又不敢摇,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一个字。
朋友归朋友,帮忙要力所能及。
买房是她多年执念,不光为自己,也是为嘉弼和鼎之,不可能因为帮助彭鹏救母,抵押房产,甚至卖掉。
事情超出董只只能力范畴,她拿不定主意,全嘉四人都有股份,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带彭鹏会公司,听听刘祖全和梁晓的意思。
她可以把刚交出去的六十万,借给彭鹏,咬咬牙送也行,其他人怎么想,董只只无法左右。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刘祖全和梁晓香烟一根接一根,彭鹏跪在老板桌前,不肯起身,他愿意任凭处置,用余生偿还,蹲大牢悔罪也可以。
梁晓心软,意思等他慢慢还,从工资和分红里扣。
刘祖全摆摆手:“话不是这么说,他是财务总监,正因为是兄弟,我把公司命脉交到他手里,你叫我们以后怎么再相信他?”
他说得不无道理,公是公,私是私,梁晓顿时瘪了气。
董只只挥几下手,拨开云雾:“行了!我来说几句,咱几个靠这些年相互帮衬,走到今天不容易。要么一拍两散,各回各家。既然公司要搞下去,鹏子不能走,他是为了救他妈,又不是存心坑公司的钱,换其他人做财务,我更加不放心!我看要不这样,给他降个职,派个牢靠的,做他上司,盯着点,观察一段时间。”
两人争执间,董只只想清楚了,彭鹏是她的好兄弟,不能舍弃。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总得给人留条路。
她这人说话做事,没有清晰的思路和框架,率性而为,但始终明白一点,情谊不能说断就断。
把陈嘉弼赶走,董只只没错做,但后悔了。
后悔的不知是董只只,陈嘉弼更加后悔。
他向来很有分寸,可是酒后玩脱,自食恶果。
搬出宿舍,独自居住,是不想给室友添麻烦。
左手手腕又增添几道新的划痕,他没有轻生念头。如果他死了,姐姐和弟弟一定会很伤心,陈嘉弼不愿让姐姐伤心,余生活在愧疚和悔恨里。
用刀片划手腕,是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不要受姐姐与莫少楷谈恋爱的影响,有些事情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
他需要时间,从学校毕业,从陈广海手里夺回属于姐弟三人的一切,击垮莫少楷,挽回姐姐的心。
姐姐没有彻底抛弃他,还有希望,因为姐姐的新房子里,给他留一间卧室。
那间卧室,最终将成为他们爱情结晶的巢穴,他们的孩子,将在这里一天天长大。
名字他都取好了,叫陈默。
他们的关系,不可告人,只能彼此默默藏在心里,不能让别人知晓,包括鼎之。
第61章
经过董事会讨论,其实就他们仨关起门聊天拉家常,做出重要决定,由董只只分管财务。
听到这个决定,董只只抓起一把瓜子撒桌上:“全哥,你闹腾呢?叫我一个只会手工记账,还算不清楚的蹩脚货,管财务?”
刘祖全笑笑:“公司里你最闲。”
闲是闲,可董只只完全没有财务基础:“鹏子除了挪用公司两百万,没算错过一笔账,我要稀里糊涂转错钱,造成公司损失,责任谁担?”
梁晓抖抖腿,歪头笑道:“还用说,肯定你,大不了把新房卖掉抵债。”
“我……”董只只刨了个大坑,把自己给埋了,黄土盖到脖子上,想辩驳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祖全当然清楚,董只只无法胜任,彭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犯下公司大忌,必须要给员工一个交代,董只只名义上是副总,手里一把大砍刀,砍价砍得叫人心服口服,全嘉这样的小公司,至今屹立不倒,少不了她一份功劳,这样的人,关键时候镇得住场子。
不找她,找谁?
梁晓在一旁规劝:“咱几个心里头明白,走个形式,鹏子真想贪钱,还能坐这嗑瓜子?我信鹏子,更信你,你能把俩娃子拉扯大,这点财务知识算什么?刚做代购那会儿,是我指点你,现在我得喊你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