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好好收着,以后就用它们来剪裁做衣服。”
“谢谢娘,娘你对我真好,我会好好用它们的。”小红秀捧着工具回到房间,一一擦拭干净,耐心用油涂抹,让剪刀、尺子、绣盒等显得油亮油亮的,质感极好。
“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工具啦,小剪刀,我以后我会用你剪裁漂亮的布匹缎子,针线盒,我以后会用你们绣出最好看的图案!”
小红秀满怀豪情壮志的对小剪刀、针线盒喊着口号,“我们一起做出色的绣娘!”
那时的小剪刀虽然没有意识,但她能感受到小红秀的快乐和开朗。
可不久后小红秀的娘去世了,爹娶了后娘,她只能抱着娘送她的这套工几寄忆相思,对着最上面的小剪刀诉说着自己的难过。
后来慢慢的又多了对爹对后娘的怨,再后来有一段时间的欢喜,但更多的还是怨和悔恨。
“我叫小剪刀。”
她是在红秀的怨念、痛苦和恨意中出现的物灵。
江溪闻言,轻轻唤她:“小剪刀。”
被唤作小剪刀的物灵怔了怔,江溪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有些像红秀最快乐那段时间喊自己的声音,轻松又温柔,像一抹阳光照进自己压抑、痛苦、黑暗的心底,让她沉重又喘不过气的心口得以喘息。
“她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喊我的。”她朝江溪笑了笑,思绪飘出很远,又想到红秀以前喊自己的画面。
找不到自己时,红秀就会翻来覆去的寻:“小剪刀小剪刀,我的小剪刀去哪里了?”
将它打磨干净时,她又会说:“我的小剪刀是最锋利的。”
那时她的声音很轻松很温和,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了,声音是低沉的,是痛苦的。
红秀的痛苦、悔恨一直伴随着她,她觉得很难过很痛苦,她喜欢红秀以前开朗快乐的样子,她希望她变回去以前那样,可那时她太弱了,帮不了她。
等她能帮她了,又已经再无可能了。
一直懊悔的小剪刀,捂着心口,感受着沉重压抑的情绪,最终下定决心,她缓缓站了起来,看向江溪,“你能再这样喊我一声吗?”
“小剪刀。”江溪轻轻喊了一声。
小剪刀朝她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谢谢你。”
江溪刚想说不用谢,就看到小剪刀在她面前瞬间化为点点星光碎片,像老菜一样消散了,只留下一把磨得铮亮的剪刀落在地上。
“小剪刀。”江溪张了张嘴,但声音却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口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她闭上眼,用力压下心中的情绪,弯腰将剪刀捡了起来,小心拿在手心里,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小剪刀的痛苦情绪。
又是这样决绝。
有勇气消散,为什么就没有勇气活下来呢?
一旁的折瞻轻声说:“意识里全是痛苦和怨恨,太痛苦了。”
有时候失忆或许是一件好事。
虽然不清楚来处,
但至少能忘记痛苦。
“是这样吗?”江溪感受着剪刀上逐渐消散的情绪,它似乎变得轻松了。
折瞻说的是对的。
消散对小剪刀而言,比留下活着更轻松。
四周的雨又下大了。
淅淅沥沥的,落在身上有些凉。
警察已经过来了,江溪她们这些无*关人员被驱赶离开。
她们配合的没再逗留,折回船停靠的位置。
回去的路上,大家情绪都不高。
小剪刀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存在。
但对于她们而言,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我还以为十二桥里又能多一个物灵,没想到她那么决绝。”李秋白叹了口气,但也能理解,“刘盼和红秀的遭遇几乎一样,帮刘盼报了仇就相当于帮红秀报了仇,心愿算了了。”
江溪嗯了一声。
李秋白低声说:“就是她完成心愿了,但警察那边估计不好受,几个村子都死了人,还不知道怎么查。”
“那么多人说是凭空出现的,看他们怎么编吧。”江溪心底对他们有一丝不满,如果能尽职尽责一点,刘盼也不会因家暴难产大出血而死,之后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同时也对刘盼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其实可以理解红秀身在封建朝代以夫为天的规训下的不敢反抗,但无法理解刘盼。
她明明有机会的,要么跑得远远的,要么报警发疯,或者上网寻求帮助,总会有办法的,但她仍然被吃掉了,被吃掉了三次。
小小年纪被强制辍学,打工赚钱养家。
为了给弟弟结婚凑钱被嫁出去。
死了还再被卖了一次。
李秋白也不懂,明明有机会的:“她在怕什么?”
江溪想了想,“她没钱,她还抱有期望,还有认知问题。”
“耳濡目染的都是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一套,从未想过还有另一种人生。”
李秋白叹气,觉得可惜,刘盼还不到二十岁吧?
江溪嗯了一声,红秀也不到十八。
李秋白叹了口气。
阿酒、八宝他们也跟着叹了口气,忽然感慨一句:“男人真坏。”
玉娘深有同感的嗯了一声。
“玉娘,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我就很好的。”李秋白赶紧向玉娘辩解,还默默挺直腰板,展现出自己好看的侧脸:“你看看我,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腹有诗书气自华......”
第73章
天黑了,雨还在下。
水库边上房子里亮着昏黄的火光。
主人家周大爷和周婆婆两人正用砂锅做土豆腊肉豆角箜饭,锅里咕咚咕咚响着,腊肉的香气不停往外冒,勾得阿酒、八宝几个都馋了。
江溪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隔着雨幕看向垂头丧气走过来的李秋白,“怎么了?”
李秋白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双腿随意支着,抬手扒拉两下湿漉漉的头发,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一副我很伤心的样子。
江溪望向刚才到周家后李秋白就跟着玉娘的方向去了,忽然猜到点什么:“莫不是被拒绝了?”
垂头丧气的李秋白指着自己的脸:“江姐姐,我很丑吗?”
“不丑。”江溪心想,唇红齿白,很鲜肉。
李秋白又说:“那我很穷吗?很没文化吗?”
出口成诗,怎么会没文化呢?就是有点傻白甜。
江溪组织了下语言:“你是很有文化的有钱人。”
李秋白也这么觉得,“而且我人也很好,出手也大方,对吧?和那些渣男完全都不一样,她怎么就是不搭理我呢?难道因为我长得像老外?”
“可我只是长得像老外,但我户籍、血统、文化都很内的,而且我唐诗宋词全都信手拈来,还喜欢传统文化......”
江溪出声打断他的话:“你是打心底真的喜欢这些吗?”
李秋白忽然沉默了。
他真的喜欢吗?
他其实心底没那么喜欢。
只是为了获得认可、获得好处才一直告诉自己要喜欢、要学习这些东西。
江溪又问:“你喜欢她什么?”
李秋白想到玉娘的倾城容貌,想到她出神入化的画技,想到爷爷很欣赏她的画,也很欣赏她这样古典气质的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
看他沉默不吱声,江溪猜到他的喜欢似乎也没那么纯粹,或许是热烈的,但又夹杂着一点私心,物灵是最敏锐的古董物件,怎么会察觉到不到呢?
就算察觉不到,见证了主人悲剧的玉娘也不会轻易心动的。
玉娘的确是这般想的,她不喜欢李秋白身上的书生气,不喜欢是个没有掌握自己人生能力的人,他也许是真诚的,但太弱小了,广义的弱小。
靠爷爷喜欢吃喝玩乐的李秋白沉默的听完,忽然无地自容,看着水库边上在风雨里飘荡的船。
他现在就像船一样,没有根基,只能依靠那个绳子固定,依靠岸边的大石支撑才能安稳停靠。
江溪点到为止,就不再多嘴。
只有他自己想清楚,自己成长了,才有资格再次向玉娘表达喜欢。
李秋白点点头,起身朝屋里走去,他需要好好想想。
他走后,折瞻坐到江溪的旁边,身上清冷的气息里透着雨水潮气,江溪转头看向他,“怎么样了?”
从刘盼前夫家离开后,她们就回到了这里,决定留宿后就听到隔壁村有警笛声,于是让折瞻悄悄去看看怎么处理的。
折瞻颔首:“村民都说是闹鬼,没有牵扯到我们。”
“另外他们发现附近村子还有结阴亲的事,说要到每个村排查和教育宣传。”
江溪点点头,“那就好。”
“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这样的事,也不要遇到那种男的,已经厌烦了。”
折瞻嗯了一声,“我不是。”
听到他的强调,江溪笑了笑,“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