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恨意一直萦绕在心头,剪刀那时就想,如果她能出来,一定帮红秀报仇。
可等她再次重见天日是一年前,是刘盼将她从土里翻出来的。
那天是下着雨的,刘盼出租房附近在挖地基建新房,她下班回家经过时看到土里刨出来一些东西,便过去看了看,发现有一把生锈的剪刀。
剪刀是铁铸的,可以卖钱。
刘盼家里条件不好,早早的出来上班了,赚的钱都要交给父母,她身上几乎没什么钱,所以有时间时便会捡一些纸箱、塑料瓶去卖,这个铁做的简单也可以卖。
就是得回家磨一磨。
等回到家,她将剪刀上面的锈磨掉,磨好后剪刀刃银白发亮,看起来很锋利。
她觉得这是一把好剪刀,刚好自己需要剪东西,于是不打算买了,想留下来自己用。
这天,她正用剪刀剪鞋垫,忽然接到父母的电话,说生病了,让回家去。
她收拾好衣服,匆匆买票回家,出门前鬼使神差的拿了剪刀,想着回家如果有空也可以继续做鞋垫。
可她刚到家,就被她妈拉着进屋和一个男人相亲,男人长得凑合,看起来面相挺老实的,刘盼不喜欢。
但她妈和他们相谈甚欢,直接就答应了。
刘盼不乐意,她妈就将她关了起来,然后像曾经安排她三个姐姐的人生一般安排了婚事。
刘盼那时候想,嫁了也好,嫁了就不用面对这样的父母了。
家里收了彩礼没给什么嫁妆,只让她带两床被子和一些衣服,还有她平常做鞋垫用的剪刀针线。
嫁过去的途中,她麻木的看着四周连绵的大山,心如死灰。
似完全看不到希望。
她想到只见了一面的男人,老实本分的,应该很好相处吧?
刚嫁过去时对她是挺好的。
让刘盼心如死灰的心多了一丝波澜,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或许可以好好过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在她怀孕后,男人就不装了,爱喝酒窝里横脾气大的毛病一一显露出来,每次喝了酒就对她拳打脚踢。
原本以为嫁人了有孩子,日子慢慢会好起来。
没想到又是另一个深渊。
剪刀就是在她一次一次挨打怨恨中重新醒来的,她满眼恨意的看向江溪,缓缓开口:“我是最无用的物灵,我没能救下她,也没能帮她报仇,这一次我不想再那么没用了。”
第72章
江溪想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但还没得及张口,物灵已经消失在原地。
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她要去做什么,连忙找办丧事这户人家询问他们结阴亲的刘家在哪里。
这户的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剪刀杀人吓坏了,赶紧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在刘家村,具体是哪家我不知道,都是他们两口子安排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真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让厉鬼别找我们。”
“结阴亲?”来看热闹的村民全都震惊的看向这户人家,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你们怎么干这么缺德的事?刚才就是人家来索命吧?我就说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将围墙吹到下压倒人。”
“嗐,张家那对母女也是倒霉,来吃个席竟然被砸了,脑袋上好几个血窟窿,都是你们家造的孽。”
“陈大嫂子、神婆她们也被送去医院了,浑身都是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物灵已经追过去了。
怕是不好。
一旁的江溪已经打听到刘家村的位置,立即和折瞻赶去阻拦,另外让玉娘去看看刚被送走神婆几人,避免物灵杀个回马枪。
可惜玉娘去迟了,追上时神婆几人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江溪她们也去迟了,赶到五里地外的刘家村时,刘盼父母也被剪刀扎穿了脖子,只剩下刘盼的弟弟,他整个人吓傻瘫坐在地上,村里的几个大男人都扶不起来。
“太惨了,刘五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刘家村村长手里拿着烟杆,皱着眉看着堂屋里的夫妻俩。
刘盼弟弟惊恐的指着空气,“是鬼,我们正在吃晚饭,忽然一把剪刀就刺穿了我妈的脖子,一定是我四姐回来报仇了!一定是我四姐!那把剪刀就是我姐的!”
村民都知道刘家把女儿尸体卖给别人做阴亲的事,这种事在他们穷山沟沟里很常见,所以他们脸色都变了变。
村长看大家都怕了,厉声打断大家:“哪有鬼,这世界上没有鬼,别自己吓唬自己,你们帮着刘五把丧事搞起来。”
江溪看他心虚赶紧处理,估计这整个村都是这种风气,还好进村时就让李秋白报了警,她闻着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儿,却不见物灵,她多半是去刘盼前夫那个地方了。
等她们打听到地址赶到,前夫家里也全是血腥味儿,附近邻居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事。
而物灵这会儿正坐在院子边上的石凳上,拿着刘盼装剪刀、装布料针线的篮子,眉眼忧伤的看着里面已经快做好的小衣服。
江溪站在院外,隔着围栏看着她篮子里的的小衣服,针脚细密,应该是刘盼怀孕期间做的,她一定很期待孩子出生吧。
物灵点点头,她们都期盼着。
只是都没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红秀和刘盼每天都会抚着肚子,柔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要乖乖的,一定要平安健康的出生,等你出生了,娘/妈妈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如果你是男孩,那就做个顶天立地、亲和孝顺的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孩子,如果你是女孩,我一定会护着你,不会像你外公他们对待我一样对你。
她们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丈夫的行为,心底又怨又恨,但怨恨哭诉过后又无能无力,只能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如果你是女孩,一定不要遇到这样男人。
她们有时候握着她,还会想一剪刀杀了辜负自己的男人,但却没那个胆量,最终只能握着她低低哭着。
她们每日都痛苦的难熬着,但又期盼着。
物灵就这般每日感受着她们的喜怒哀乐,在痛苦、怨恨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复杂情绪中慢慢有了意识。
有了意识的她记下了她们说过的话、遭遇的事、同样的痛苦和怨恨。
她们怨和恨是一样的,都那么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想到这里,物灵心口闷闷的,像是有一座山重重的压在上面。
她艰难扯出一抹笑,看向江溪,“是不是很巧?”
相隔几个时代,不是同一个人,却说着同样的话,有着相同的遭遇。
江溪沉默的抿直嘴角。
巧吗?
不巧。
只不过是从古至今大多数女人的人生写照罢了。
她们都以为嫁人了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但运气不好,可能又是一个魔窟。
婚姻不是一个女人的避风港。
而是一场赌博。
运气好,幸福美满。
运气不好,落到尸毁人亡的下场。
物灵点点头,红秀和刘盼运气都不好,下场才那么惨。
只可惜自己意识不够强,没有帮到她们。
物灵回头看了下屋里一动不动的尸体,转头朝江溪笑了笑:“我没能帮到红秀,但我这次帮到刘盼了,虽然迟了一步。”
在地下埋太久了,她几乎已经快消散了,被刘盼带回家打磨干净带来这里后,长期听到她的哭诉,感受到她的痛苦和眼泪,她才缓缓恢复了意识,但直到最后感受到她无尽恨意才能出来。
虽然迟了一步。
但至少有了交代。
她轻轻叹气,“她们都说:明明成亲之前待她恨好,成亲后没两年就都变了。”
“人心怎么变得这么快呢?”
因为已经娶回来了吧。
默认是自己的附属品了,可以不装了。
江溪轻轻叹气,“所以成亲要找一个本身很好的人,而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好。”
物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红秀也是觉得那人对他好,可以带她走去期望的生活,刘盼也是。”
因为有期待,希望怀孕生孩子就好了,希望过几年就好了,希望以后就好了。
只可惜没有以后。
江溪心底轻轻叹气,看了眼布满血腥的房子,远处还有警笛的声音传来,“警察快来了,你跟我们离开这里吧。”
物灵低头看着竹篮里的小衣服,轻轻摇头,不愿意离开。
“你想帮她们报仇,现在已经报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江溪试图劝她跟着自己一起走,但物灵摇摇头,她哀伤的视线扫过院子里进进出出的村民,确实留下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江溪想叫她的名字,但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不知道怎么唤:“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物灵回想起自己被红秀的娘送给年幼红秀时的场景。
会绣花的温柔妇人将一套绣花工具交给小红秀,“红秀,每个绣娘都有一套自己的剪裁刺绣工具,它们就像自己的伙伴,只要诚心对待它们,它们也能让你事半功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