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啧啧啧,小皇帝够疯狂,比起先帝,还是差那么一点。
  先帝当年请来道士,让先皇后上官信还魂,甚至附在如今的太后沈怀殷身上。
  ****
  太后得到旨意时,也是一怔,目光幽幽地盯着传话的女官,冷情出尘之色让女官低下了头。新帝避开太后给的人选,自行立后,这件事便是太后与新帝不和的征兆。
  其实,太后只是在想,季凝的女儿?
  季凝当年爱慕的女子嫁人去了,她苦于无果,将心思放在政事上,这才有了今日左都御史季凝。
  她没有成亲、甚至没有生子,哪里来的的女儿?
  皇帝先打了长公主李瑜,又立即下旨立后,像是被李瑜逼迫一般,李瑜拿什么威胁李珵了?
  太后阖眸,没有深思季家的事情,而是在想,李瑜欺负李珵,逼着她立后。
  不知怎地,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可圣旨已下,天下人都知晓,已无回转之地。
  女官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太后却在思索回旋之策,思之无果,她望向女官:起来吧,告诉陛下,我已知晓,令礼部去准备陛下大婚事宜。
  午后,许溪来诊脉。
  许溪探上太后的脉搏,屏息凝神,这时太后问话:你老师近来可好?
  回太后,家师身子不错。许溪恭谨地回答。
  清风观观主年少出家,刚嫁给李家郡王不过三月,郡王写了首诗讥讽先帝,先帝一怒之下杀了他,可那时观主已有身孕。
  上官皇后给了观主两条路,一则是放弃孩子,自由婚嫁,二则是生下孩子,入道观修行。
  许是母女之间有天性,观主没舍得放弃孩子,入道观生子。
  李珵是在道观里出生的。
  长至三岁被上官皇后带入皇宫,从此以后,与观主再也没有见过面。
  许溪不知道内情,只当老师是普通人,实则,她是当今天子的生母。
  太后无言,待诊脉结束后,收回手,许溪站起身,说:殿下所用安神药已失去了效果,臣给您开新的药。
  才不过半月的时间,安神药便失去作用,由此可见,太后常年服用的安神药也不少,渐渐地,身体出现了抵触。
  太后颔首,许溪不敢停留,主动退出去,今日太后也没有令她留下说话。
  许溪先去皇帝处回话,提及安神药没有作用。
  说及太后的事情,李珵面上少了些锋芒,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她没有问安神药,只问:药何时能成?
  还有两日。许溪低头。
  新帝面有所思,盯着夜空看了许久,知道*了,你去准备。
  许溪退下了。
  今晚,李珵不敢去见太后,立后的旨意颁布后,太后肯定会询问对方的底细,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一回,她生起逃避的心理。
  晚间,处理过政事,她撇开宫人内侍,自己一口气跑到长乐宫外,寝殿的灯火已灭,想来太后已睡下了。
  她不自觉地走进去,宫人见她来,忙去禀告太后,不必,朕看看就走。
  月下,巍峨如山峦的殿宇显得鬼魅不堪,甚至裹藏住云雾,压得人心口沉重。
  她站在殿外,迟迟不敢进去,站立须臾,转身走,这时,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珵,进来吧。
  太后还没睡?
  李珵浑身一颤,叹了口气,避是避不过去的,收拾好自己走进去。
  太后没有醒,坐在床上,靠着软枕,长发披散下来,面颊清瘦,少了几分健康之色。
  李珵走近后,她直起身子,先开口:那个皇后可是你喜欢的?你若是不喜欢,亦或是被李瑜所逼,我大可替你去解决。
  李珵过于老实,没什么心计,比起狡猾的李瑜,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李珵与李瑜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李珵但凡有李瑜一半的狡猾,也不至于让先帝越过她,看重李瑜。
  她总是显得笨笨的,不大聪明的样子。
  李珵低头,紧张地捏了捏手:我、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啊。太后叹息一声,榻前的一盏孤灯照得她面容明明弱弱,依稀只可见她身子消瘦,她笑了:喜欢便好,有了喜欢的人,便觉得这个世间有你一块遮风避雨之处。
  李珵依旧低着头,不敢面对太后,她喜欢她,却当着她的面要娶旁人,她说:太后早些休息,立后一事,朕来办,您养身子为好。
  好。太后点点头,李珵立即上前,扶着她躺下。
  少帝面容裹着苍白,像是心虚过后的不安,太后一眼就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李珵在说谎。
  李珵与她心思不同,专注力都在太后身上,她给她掖好被子,眉眼弯弯:您先睡,我等您睡着了再走。这里有我,您可以安心睡。
  她虽年少,依旧可以给太后遮蔽风雨。
  太后阖眸,炉内的安睡香吹来,许是因为李珵在,很快便睡了过去。
  李珵跪在踏板上,歪头看着太后的睡颜,再等等,等李瑜上奏,她就可以动手了。季凝是一个识趣的臣下,也是聪明人,不会苛待太后,会善待她。
  日后,她会拥有她。
  李珵到后半夜,确定太后没有做噩梦,这才离开。
  李瑜养伤,半月没有上朝,这一顿板子让朝臣都安静下来。新帝立的左都御史的女儿为后,门户也可,朝臣纵然不满,可看着长公主的下场,具不敢言语。
  就在平静的风云中,李瑜伤势恢复,拿出先帝遗旨。
  陛下,先帝去前,赐予臣妹一道旨意,令太后沈怀殷殉葬。
  一言出,满朝动荡。
  第10章 我失忆了?
  春和景明,鸟语花香,院子里的桥下的溪水缓缓流淌,锦鲤在水下尽情地游玩,各色的鱼儿吐着水泡泡。
  季凝盯着七彩锦鲤看了半晌,啧啧一声,小皇帝真是奢侈。
  小小的拱桥,清澈见底的水,乃至于七彩不同的鱼儿,处处透着奢靡。节俭一辈子的季凝算是开了眼界,扫了一眼,她背着手往屋内走去。
  春日里阳光大好,光色落满台阶,处处透着春日里的魅力。
  季凝入屋,瞧见了窗下的女儿。季凝也是正二品的官员,入朝堂进后宫,曾在太后沈怀殷手下办过无数差事。
  当皇帝亲自将她女儿送过来的时候,季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被晋阳长公主李瑜逼着殉葬的太后沈怀殷。
  事情过去五日了,她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先帝视太后沈怀殷为先皇后上官信的替身,看似疯魔,可与如今的皇帝一对比,先帝算是小巫见大巫。
  小皇帝立自己的养母为皇后,若是被御史言官知晓,天下大乱,江山动荡。
  季凝讪讪走进门,窗下的女儿站起来,一袭青色家居软绸衫子,起身时,衣袂飘曳,她朝季凝行礼:母亲。
  季凝心口发抖,不敢直视那张脸,微微一笑,道: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是以前的事情,记不清。季明音面露苦恼,窗下的光直射而来,落满肩际,显得她眉目温婉。
  她醒来后,大夫说她落水感染风寒,高烧不退,烧得忘了以前的事情。她苦思几日,依旧想不起以前的事情。
  失去记忆的人多了些温柔色,雪白的肌肤,腮凝新荔,眉尾处添了一点朱砂红,将那股清冷压了下去,添了些人间媚色。
  岁月静好,天地从容。
  季凝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抖,指尖蜷曲,面上挤出些许笑容:再过两日,太后灵柩就要出城,你也算是太后的儿媳,随我去拜祭,上一注香。
  季明音微微一颤,脑海里一片空白,尤其自己身上还有未来皇后的身份,她不得不点头:我听母亲的。
  听到母亲二字,季凝脚下一软,舌尖抵着牙关,险些蹦出些不该说的话。
  季凝对太后沈怀殷的畏惧至今没有变过,听不得母亲二字,如今被小皇帝推入火坑里,爬不出来了。
  那你换身素衣。季凝点点头。
  再入宫的时候,季明音换了一身霜色的对襟长裙,眉若远山,不施粉黛透着清冷月,少了那股威仪,多了些山间隐士的飘逸感。
  季凝见惯太后威仪的一面,乍然见到这一幕,心口发颤,难怪小皇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
  季凝觉得她这样的面貌太吓人,让人去取了面纱,嘱咐她:入宫后莫要与人说话,你是未来皇后,容易遭人妒忌,懂吗?
  女儿知道。季明音点点头,眉眼淡泊,神色如旧,无悲不喜,似乎融入不了凡尘世俗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