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是在药铺里失踪的,求去京兆尹,对方含糊答应下来去找,可人家并未放在心上,急得药铺掌柜去山上找观主。
观主久不入尘世,除了皇帝处,她也找不到其他人,思索下派人下山入宫求救。
陆假得知情况后,转而去药铺。
人是被半夜掳走的,卧房里窗下摆着一支竹筒,分明是用迷药将人迷晕再掳走的。
毫无方向。
陆假询问许大夫平日里的为人,得知药铺刚开始不久,许大夫也未曾得罪人,话至此,陆假毫无思绪,不得不回宫复命了。
将话回禀皇后,皇后也是沉默,次日一早,她亲自登山入观,将陆假的回复告诉观主。
观主沉默许久,她先想到的是阿念。
会不会是阿念将人掳走杀了呢。
皇帝心狠是常事,当年的先帝一句话就杀了阿念的父亲,观主心有余悸,阖眸沉思,眼下许溪还活着吗?
她不敢想,凭着感觉,她觉得许溪已经没了,都已经过去三四日了,哪里还有命在。
观主。皇后语气低沉,我会派人去找的,只是不知这位大夫会不会得罪了人。如果有,您说出来,我挨个去查。眼下毫无头绪,如何大海捞针。
去哪里查呢?观主浑身无力,如果真的死了,她也要将许溪的尸体带回来,葬在山中。
关注睁开眼,眼内一片清明,道:我要入宫见一见陛下。
皇后不解,见陛下做什么,有何用呢。陛下可以做的事情,她也可做,再者李珵日理万机,也无暇理会这等小事情。
观主,您先想到什么了吗?我也可以去办。陛下将此事交给我,便是我的事情。
不,皇后,你做不了。观主拒绝她的好意,语气悲悯,您带我入宫,说两句话即可。
皇后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她是李珵的生母,她不能拒绝。
好,我带您入宫。皇后答应她。
一行人下山,皇后是骑马来的,没有备马车,道:您再等等,我让人
不用,我会骑马。观主摇首,给我一匹马。
皇后颔首,着人分她一匹马。
观主利落地翻身上马,看得皇后眼前一亮,李珵年少成才,她的母亲岂会是无能之辈。
一行人疾驰入京,入城门,过正阳门,皇帝正准备用午膳,得听皇后回来,立即让人去用迎,顺势添一双碗筷。
皇后并非一人入宫,身后跟随一道袍女子。
她一入殿门便吸引了李珵的目光。那张脸,是她数度午夜梦回才可见到的,她疾走几步,上前欲行礼,对方托住她行礼的手,道:陛下,慢着。
阿娘。李珵惊颤,一股欢喜涌上心疼,反握住生母的手,相反,对方冷冷地拂开她,转身看向皇后:皇后,我有几句话问陛下。
皇后颔首,觉得事情不对劲,观主对李珵分明是很挂念的,但今日去看,像是十分冷淡。
皇后领着众人退下,甚至关上殿门。
李珵不知细况,目光一寸寸挪过去,眉眼之上,高兴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了。
阿娘。李珵轻轻地重复唤一句。
此刻她是情绪的,一颦一笑都带着青春的气息,她是天子,握有四方,但她做了极的错事。
观主不禁自责,道:陛下的母亲都已去世了。
第31章 别、做什么,还是白日呢。
观主的话打得李珵措手不及,她呆在原地,一盆凉水将她的喜悦冲得干干净净。
莫名的羞耻与尴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眨了眨眼,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她是天子,喜怒不形于色,不该露出外在的情绪,她应该表露出几分严肃与冷酷才是。
是啊,她的母亲都死了,上官皇后死了,先帝死了,眼前的人不能算是她的母亲。
李珵费了番功夫才从噩梦中走出来,可心底的羞辱如同一张网将自己包裹起来,慢慢地收紧,裹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保持沉默,观主却开门见山:许溪是我的学生,她不见了,亦或是死了,如果死了,烦请陛下将尸骨还于我。你放心,你的秘密无人知道,若你不放心,大可也杀了我。
做出这样的事,注定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如同雪球越滚越大,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我、我没有杀许溪。李珵的解释过于苍白,原来在阿娘心里,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她努力想解释,观主却说:入京后,小心行事,并未得罪过人。除你外,我想不出来谁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掳走。
许溪带着皇帝的秘密,皇帝必然不放心。
两种情况结合下,观主不得不偏向自己的女儿。
然而李珵冤比海深,她是做了错事,但不会这么穷凶极恶到杀人的地步。就连沈怀殷的心腹,她都只是调走,做了地方官。只要她们争气,还是有回来的机会。
她只是喜欢沈怀殷,但不会因此杀人甚至影响朝政。
观主信与不信,朕都不在乎,朕只有一句话,未曾动过许溪。您学生做了什么,朕不管,观主,请回吧,朕、爱莫能助。
李珵转身,内侍长,送观主出宫回山。
既然不信,何必浪费言辞来解释。
李珵落荒而逃。
内侍长匆匆入内,走到观主面前,深深揖首:观主,我送您回山。
他知晓这位观主是天子的生母,不敢怠慢,笑着请她离开。
观主的目光追随着李珵,欲走一步,内侍长拦住她,巧笑规劝:观主,时辰不早了。
母女二人因何争执,无人知晓。内侍长不敢揣测,十五年不见的母女,一见面就争吵,实非好事。
内侍长哀叹一声,好端端地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知道陛下对生母的挂念,时常惦记着,好不容易见面怎么会吵起来呢。
观主见无果,只得离开,如今她也不知道阿念说的是真是假。
事已至此,她只能寄希望于皇后了。
至少,皇后不会骗她。
走出大殿,皇后走来,关切地看着她:观主。
劳烦皇后派人继续去找许溪。观主心如死灰,两个都是她养大的孩子,她想不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皇后轻声答应下来,观主可要住下来,有消息后我第一时间让人通知您。山上行走不便,不如在宫里小住几日。
不必了,我已数度违背诺言,该回去了。观主直接拒绝,她答应过上官皇后,永不出道观。
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观,哪里还能住下来。
皇后劝说无果,让人去送观主回山。
观主离开后,皇后立即派遣内廷司挨个地方去搜,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活要见尸。
京城是天子脚下,法治之地,这么大一个人竟然离奇不见了,真让人匪夷所思。
内廷司悄然出动,与京兆尹联合,一定要将人找出来。
观主回去后,李珵不见朝臣,将自己关在殿内,她依旧勤勉,将今日的奏疏看完后,坐在窗下,仰首望着虚空,始终不语。
曾经的记忆慢慢散去,温柔的母亲早就不见了,只有她一人留在原地,迫切希望母亲来接她回去。
从头至尾,都是个骗局。
观主和上官皇后约定,将她骗入宫为皇嗣,她与生母便再无关系了。
她阖眸,深深无力。
日落黄昏,殿内光线徐徐暗淡,李珵觉得这里压抑得厉害,起身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李珵日日往中宫跑,自己的寝殿快成了摆设,今日难得回来,情绪低沉,伺候的女官不知所措。
李珵不愿意见人,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躲在被子里闷着。
女官无奈,让人去请皇后来看看陛下。
季明音得到消息后,慢慢地合上账簿,解释道:陛下不过来,必然是不想见我。我若过去,岂不是让她难堪。
她是天子,要脸面要尊严,自己贸然过去,她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
女官忧心忡忡地走了。
寝殿内的李珵藏着自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睡到半夜又醒了,再无睡意,披衣而起,坐在台阶上赏月。
外衫裹着她的身子,夏夜的风不凉,静坐许久后,女官匆匆而至:陛下,您不睡了吗?
朕想静静,你退下。李珵面无表情。
女官无声退下。
李珵在想白日里的事情,观主怎么知晓她做的事情呢,就连许溪都不知晓沈怀殷还活着。
她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可远在道观里的人都知道了。
这一刻,李珵是害怕的,她不害怕旁人指责,只害怕姐姐知晓真相后会不会嫌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