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季明音扶额,脸色略带苍白,可入宫多日以来,过得也是舒心,李珵只在床笫之间较真,其余的时候压根不会与她为难。
  就算如此,床底之间的事情不过十日一回,不算频繁。
  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但时不时浮现脑海里的画面搅得她心神不宁,就像是一把刀悬在自己的头顶上。
  母亲,我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不妥当吗?
  妥当,但你如今想不起来呀,何苦折腾自己也折腾陛下。今日沈相不在,陛下忙碌,你拿这些小事去叨扰她?阿音,你可以不爱她,但不能不体谅她的辛苦。
  季凝也没有办法了,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便宜女儿,小皇帝确实疲惫,再为这些小事分神,便是皇后的失职。
  她继续说:若是你真正想起全部的事情也可,但你如今为三两画面去纠结,值得吗?
  季明音沉默。
  母女二人说了两句,季凝起身离开,皇后亲自将母亲送出东宫。
  季明音头脑昏沉,被母亲劝说后,神思清明,李珵日日要处理政事,确实无暇分身。
  她回榻后,一人躺下,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侧多了一人,李珵坐在桌旁绣花,她诧异地看过去:陛下怎么来了?
  许溪找到了。李珵语气比冷,皇后欣喜:那是好事。
  李珵的话没有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说:朕派人去杀了她。
  为何?季明音险些叫了起来,陛下,她是观主的学生。
  若是杀了她,母女二人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李珵低着头,凝着绣面上的花草,神色冷冷,道:她替李瑜办事。
  一瞬间,季明音心凉了半截,怎么会这样呢,是李瑜的人掳走她,或许她是被迫的呢。
  那也不成,她已是李瑜的人了。李珵抬头,眉眼跌落几分冰霜,她徐徐转身,对上皇后的眼神:皇后,她若是被李瑜蛊惑呢?
  季明音无言,眼下她无法判定,但她知道许溪保不住了。
  观主会生气的。
  我知道,我已经写信告知她了。
  你季明音无言,她的动作太快了,那是观主养大的孩子,你让观主怎么忍心呢,阿念,没有转圜的余地吗?让观主带她离开。
  李瑜会让她平安离开吗?李珵反问皇后,往日稚气的面上满是算计,她深深望着皇后:朕不能将这个隐患放在观主身边。万一许溪对李瑜泄露失忆药的事情,她的一切都将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一问一答,季明音终于从她身上看到了帝王的薄凉,一瞬间,她对李珵的认知彻底颠覆。
  季明音脸色难看,她知晓李珵的做法没有错,但她还是有些害怕。
  姐姐,你别害怕。李珵起身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仰首看着她:姐姐,我只是害怕许溪会勾结李瑜伤害观主,她是大夫啊。她比任何人都懂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一人。
  季明音被说服,皇帝眼中目光澄澈如水,她看似稚气纯良,但她在谋划着杀自己生母的学生。
  一瞬间,季明音无法决定自己究竟该不该信任她。
  李珵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疲惫至极。季明音在她面上窥到一丝疲惫的神色。
  她分明年轻,活蹦乱跳的,可这种神色像是看尽沧桑,穿风掠雨,迫使她站起身,去顶起天地。
  季明音的心再次为她软了下来,伸手去抱住她,拍拍她的脸颊:我派人将许溪送走,永不回来。
  不成。李珵激动地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不许亲自去,她那么危险。
  哪里是危险,她是害怕许溪认出皇后的身份。
  季明音笑一下,声音轻柔:好,我让陆真过去,阿念,不要枉造杀戮。
  李珵沉默,眼神呆滞,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发呆,眼下带着深深的乌青,近日都因此事没睡好。
  别想了。
  白日里阳光透进来,清晰地照见李珵眼中的疲惫,季明音捧起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上她的眉眼。
  细碎的吻一路往下,落在她紧紧抿起的唇角上,迫使李珵将那些不高兴的事散开。
  季明音开了头,便无法善后。李珵不满足浅尝的吻,将人压在软榻上,窄窄的一方榻,只能容纳一人。
  炙热的呼吸喷在面上,季明音无法拒绝对方的靠近。她凝着面前的人,恍惚间,李珵又变成之前纯良无害的小姑娘。
  成亲数日以来,她的小姑娘每日里都是高高兴兴的,哪怕再累再疲惫也不会叫苦,但这几日以来,这些私事耗费了她许多精力。
  季明音一声叹息,李珵的手探.入衣下,她浑身一颤,紧张道:别、做什么,还是白日呢。
  第32章 十八岁的小皇帝无师自通,什么都会。
  一句还是白日,让李珵找回了思绪,她抵着季明音的额头,痴痴地看着她,但没有再进一步。
  季明音见状,急急收拾自己,整理好身上散落的衣裳,偏头不去看她。
  李珵呆了呆,似是在看她,似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殿内陡然沉默下来,李珵坐直身子,面对季明音时,她总是满怀愧疚。
  姐姐,我先走了。
  李珵没有勉强,压着自己的情动,默默地走了。
  她若是生气说一句,季明音或许好受些,但她这么闷闷不乐,反而让人过意不去。
  季明音见过李珵摆架子的姿态,淡漠不语,眼神凌厉,虽说不开口,但周身凛然气质已然出来了。
  但在中宫,她敛去了外头的气势,扮作了一小小姑娘,姐姐长姐姐短,竟没有一点脾气。
  帝后遭遇磨难,同样的是,姚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宁,她被人家绑到山寨里去了。
  外头风声鹤唳,姚瑶吓得瑟缩在角落下面,到了晚上,外面吹吹打打,竟然是要办喜事。
  听着外面的动静,姚瑶吓得哭了出来,完了、完了
  她后悔跑出来了。
  沈明书不在家,不知道她的情况,她要完了。
  哭过一通,门被打开,走进来一肥胖的女子,上前像拧鸡崽似的将姚瑶提溜出来,上下将人打量一眼,道:长得真美,留下来,给我做夫人如何?你放心,我这寨子里什么都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
  美人儿,下面一堆人好好地伺候你,你放心,包管你过上神仙似的日子。
  我不、我告诉你,我是沈相的夫人,你们最好放我走。若不然,沈相走过来,你们都得死。
  姚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怒怼回去,狠狠瞪着对方,壮着胆子给自己打气。
  你知道沈相吗?当朝左相沈明书,我就是她的夫人。
  寨主再度将姚瑶打量一眼,最后噗嗤笑了出来,就凭你?沈相要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会看得上你?你看看你,哪里像富贵人家的夫人,我看你,油嘴滑舌,像是小小毛贼,我给你机会,做我的夫人,不听话,后山还有一堆狗,正好你去喂饱它们。
  不,我就是沈相的夫人。姚瑶急得跺脚,你派人去沈相府,告诉她们,我在这里,她们会给你很多钱的。
  沈明书爱她,肯定会给很多钱。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让寨主相信,她将姚瑶丢到床上,对外*呵斥一句:来人,替我夫人更衣,晚上拜堂。
  寨主的声音气势十足,逗得外面两人笑了起来。
  眼前的寨主就是山下杀猪的,被内廷司找来扮演寨主的,看似凶神恶煞,人家只杀猪不敢杀人。
  寨主气势威武地从里面走出来,吓得自己吞了吞口水,走到贵人面前:她都哭了,我、我可没碰她。
  办好你的事情就行了。剩下的事情,由我们。陆假嘿嘿笑了,这招真不错,等会拜堂的时候,让沈相过来,再吓一吓姚瑶,回家就会乖得很。
  暮色沉沉,山间隐秘,寨子里的灯火都点亮了,唢呐一吹,喜乐声起,气氛顿时就上来了。
  姚瑶被人绑着手,推推搡搡地推了出来,嘴里还在骂人:我是沈相的夫人,沈相来了,饶不了你们,把你们一个个剁碎了喂狗。
  陆假在旁捏着嗓子轻轻说了一句:沈夫人出门香车宝马,婢女如云,好不气派,你怎地一人出门,你就是在骗人。
  盖头下的人被惊住了,确实,哪家夫人出门不是前呼后拥,婢女引着。
  我、我这是离家出走的。
  陆假扮上瘾了,笑嘻嘻又问一句:沈家显赫,沈相权倾朝野,你还看不上?哎呦,你可真是看得上自己,旁人抢都抢不到,你还看不上?别吹牛了,赶紧嫁给我家姐姐,也有你快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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