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是吗?沈怀殷没有察觉,许是沾了外面的凉意,她摸摸自己的脸,觉得不凉,又去摸摸李珵的脸。
  是烫的。
  你怎么又发烧了?沈怀殷倒吸一口气,和去年一模一样,去年还晓得找院正来治,今年就想找医女来打发。
  她抬头戳了戳李珵的额头,提议道:明日观主入宫,请她来诊脉。
  不必。李珵冷漠地拒绝,我很好。
  你怎么那么小气啊。沈怀殷当真拿她没有办法,怎么会那么记仇呢。
  观主都来道歉了,她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的道歉礼也不收,怎么看都像个孩子。
  李珵倔强地闭上眼睛,催促医女:开始。
  医女本就准备好了,等着陛下开口,观帝后之间说话如同寻常人,也不像外面说的帝后生了嫌隙,不仅没有嫌隙,两人说话之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甜蜜。
  沈怀殷退到一侧,寻了坐榻坐下,静静地看着医女施针。
  灯畔的人疼到皱眉,那张脸,苍白到几近通明,但她依旧未曾退缩,甚至姿态如旧。
  沈怀殷托腮,静静地看着李珵,想起观主屋内的那副画。画上的李珵带了几分青涩与稚气,虽说意气风发,但还算是小姑娘。眼前的女孩子面上带了几分亲女子独有的韵味,眉眼风情,一点点地长开了。
  人之美,不在皮在骨。李珵的五官也十分精致,但她是女帝,身上带着威仪,遮掩住那份美丽。以至于世人只记得她是帝王,而非女子,更非十九岁的姑娘。
  针灸后,医女退下去,李珵顺势躺下来,身上都是疼出来的汗水,好在热退了些。
  沈怀殷让人去打了些热水送进来,自己也不去打扰李珵,用帕子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汗水。李珵紧紧闭着眼睛,长睫沾染着汗珠,湿漉漉地贴在眼睑上。
  她的脆弱与无助,在此刻展露出来,让沈怀殷心疼极了。
  沈怀殷轻轻地伸手,抚摸她的眼睛,指尖沾染着湿热,睡吧,我今夜守着你。
  不用,我夜里不醒的。李珵过意不去,再者她只是觉得疼,并没有其他不适,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地守着她。
  她不想麻烦人。
  她想了想,防止皇后真的守着她,自己便退到里侧,一起睡吧。
  好,喝些水。沈怀殷让人去取些温水,发热的人需要多喝些水。
  李珵坐起来,喝了杯水,看向灯火下的人,不禁叹气,如果她们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那该有多好呢。
  可惜了,皇后要坚持恢复记忆。
  她很难保证恢复记忆后的沈怀殷会不计前嫌地继续做她的皇后。
  沈怀殷吩咐过后,自己脱了外衣跟随李珵一道躺下,李珵自觉地钻到她的怀中,珍惜眼前亲密的机会。她寻了个让自己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不要守着我,我不疼了。
  嗯。沈怀殷认真地回答她,甚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背,拍了两下,引起怀中人的不满:我只是病了,不是孩子。
  沈怀殷笑了笑,好。她不拍了,转而将人抱着,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
  李珵睡得很快,睡到后半夜,生生疼醒了,睁开眼睛,身侧空荡荡的,她下意识去摸,可什么都没有摸到。
  姐姐她惊得坐起来,无助地朝我张望。
  这里呢。沈怀殷从外殿赶进来,快步走近,怎地醒了?
  你怎地不睡?李珵也有话说,直勾勾地看着她,我见你不在。
  沈怀殷无奈地看着她,也不好说她发烧了,只好委婉地回答:我口渴去喝水,快躺下。
  惊愕过后,浑身无力,李珵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有些烫,甚至缓和下来后,口鼻似乎都要跟着烧起来。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李珵抱着被子躺下来,阖眸嘀嘀咕咕一句:你离我远一些,会传染给你的。
  沈怀殷这才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你这不是风寒引起的高热,不会传染的,我刚刚派人去传话了,明日免朝,诸事交给沈相,你安心休息。
  她说什么,李*珵没力气去听了,紧紧贴着被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隔日,细雨绵绵,皇帝染恙,免朝一日。
  免朝了?李瑾淡淡一笑,抱着手中的婴孩,笑意绵绵,恋爱般戳了戳女儿的鼻尖。
  李珵身上有旧伤,平日里疼,阴雨天际也会犯病,黄梅雨季最不好过。
  她笑着说:当年是她自己找的。要怪就怪李瑜,与我无关。
  那年李珵触怒先帝,挨了顿打,太医不敢去救治,是二姐姐李瑜悄悄使了计,太医们不敢去医治。
  耽误了时间。
  等皇后派人去医治的时候,早就过了最好的医治时间,险些没熬过来。
  若是没有皇后,那年,李珵也死了。
  下属觑了眼主子面上的笑容,十七岁的公主殿下,面若芙蓉,笑得花枝颤颤,道:殿下可要去看看?
  不成,我去了过了病气给阿琰怎么办?李瑾迟疑,她知道是该过去的,但自己身边还有孩子。
  若是不去,大姐姐会不高兴的。她迟疑了会儿,心腹走进来,对上行礼:殿下,臣查到陛下十分看重一医女。
  不是院正吗?李瑾狐疑,这些年来,李珵只相信医正,寻常太医无旨意不准靠近她。
  如今改了性子?
  当真是有趣啊。
  李瑾低头逗弄着孩子,眉眼温软,道:去查查那名医女。
  是。心腹匆匆退下去。
  李瑾这才开口:我这位大姐姐看着憨憨,心思重着呢,这些年来对自己的身子十分上心,竟然会器重小小医女。罢了,我带阿琰入宫一趟,我相信我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的。
  此刻,正是表现的好机会。
  李瑾抱着孩子,让人打伞,登车入宫。
  今日恰好是观主入宫的时刻,本是要给皇后治疗失忆一事,不想恰遇皇帝免朝,便转道入了皇帝寝殿。
  细雨绵绵,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殿内湿漉漉的,皇后让人烧炭,试图让殿内干燥些。
  李珵喝过药后一直睡着,沈相来过宫里一回,与皇后说了些政事,商议过后,退出宫门去办事。
  观主被迎进来,闻到药味,不觉轻叹一声,道:去岁没治好吗?
  皇后的腿疾许久没有发作了,反是这个不听话的孩子,身上旧疾遇到雨季就会发作。
  沈怀殷面露无奈:院正说无法除根的。
  该。观主心烦意乱,低头骂了一句,跟随皇后入内殿,不用诊脉就看到皇帝烧得发红的脸颊。
  比上回见面还要消瘦。宫里的吃食养不胖吗?观主上前诊脉,指尖搭在滚烫的手腕上,眼眸微凝住。
  观主,如何?
  和去岁一般。观主语气低沉,收回手,好好针灸,喝药。
  说完,她十分不解,因多来了一回,说话间也有几分底气,不解道:她是伤怎么落到如此地步?
  皇后的腿疾是反复地跪、长久地跪才会成为疾病。
  李珵是公主,当年就算受伤,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
  然而皇后也不知,轻轻摇首。
  去唤院正过来。她还小,逢雨季就这样疼得发烧也不妥。观主蓦然生气,谁人不期盼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长久烧下去,极易损伤身子,有碍寿命的。
  皇后颔首,院正就在偏殿,观主移步偏殿说话。
  两人转身走出去,榻上的人睁开眼睛,眸色幽凉,呆呆地望着观主方才站立的那处。
  须臾后,她自己坐了起来,浑身如同火烧一般,烧得浑身都疼,但她还是坐了起来。
  李珵睡不着了,觉得热,浑身都热,想要去吹吹风,但又无力去挪步,只能再度躺下来,掀开被子,就这么躺着。
  同时,偏殿里院正回答观主的问题:先帝当年不准太医去给陛下医治,是当年还是皇后殿下的沈太后去下懿旨,臣才去给陛下医治。
  观主沉默,皇后侧目:先帝怎么会下这道旨意。
  院正讪讪,他只是太医,不敢揣摩帝王的意思,道:臣也不知道。
  三人无言,观主转身出去,沈怀殷朝着院正逼近一步,你听到了有人来传旨?
  没有,只是听说的。院正沉吟,但下面的太医都不敢去。
  沈怀殷冷笑:也就是说陛下的人来请太医,你们都没有过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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