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行医多年,苦读医术多年,她觉得自己是医中圣手,救人无数,到头来,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李珵越乐观,她越害怕,终日恍惚。
李珵舒展眉眼,情绪尚可,道:我这是提前安慰自己,真到了那一刻也不至于害怕,您呢,也要好好想清楚,出宫后去哪里?道观不要待了,去裴家。
裴家对你好吗?
李珵对裴家毫无印象。当年裴家在朝是太医,她爹看中后,派人去求娶,裴家答应亲事。
不过半年的光景,家破人亡。
裴家为避难,辞官远离京城,去乡野之地开了药铺。
观主心烦意乱,只觉得她唠唠叨叨,实在是聒噪,恨不得拿浆糊封上她的嘴巴。
管好你自己,皇后这几日都不来看你了。观主往她心口上捅了一刀。
果然,聒噪的人停了下来,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唯独一双眼睫轻轻颤动,很快,她又笑了:看我作甚,我又不是昙花,就开那么一瞬间。
她喜欢待在窗下,可以呼吸新的空气,也可以听到鸟语声。琉璃般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皎然明艳。那双眼睛又像是一根绳索,锁住她的腿、锁住她的生机。
观主无言。李珵又开始唠叨:你会回裴家吗?
不想回去。
那你去哪里?
观主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答案:你若没了,我守着你的陵。
李珵呆了呆,笑容戛然而止,不好笑,我和你说,给我守陵的人那么多,不缺你一个,你有许溪了。
闭嘴。观主更烦躁了,站起身,我走了,自己玩儿。
她离开前都会与李珵说一声,唯恐她发现不了,唠唠叨叨地与虚空说话。
李珵自己又待了半日,晚间,皇后来了。
她来时,悄然无声,脚步声也轻。李珵睡下了,观主同她解释:我虽说压制了毒,当我发现她总是睡觉。晌午醒得晚,下午还会睡,不到亥时又睡了。
按理来说,起得晚,下午就不会困。且下午又睡,晚上睡得还早。
这是日渐虚弱的征兆。
皇后的视线在李珵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地板上,道:我派人去接许溪了。
希望许溪可以给她带来希望。
皇后在殿内待了片刻的时间,回中宫去了。
般若迎她入殿,低声询问:殿下可累了,可用过晚膳了?
如今的皇后与往日不同,她代替皇帝处理朝政,是有实权的。般若也是开心,她不担心皇后再与陛下吵架了,也不担心皇后又被禁足。
握有实权,才是最好的。
不必,我累了。沈怀殷钥匙,自己径直入殿。
明明疲惫不堪,眼皮重若千金,可闭眼后,神思清明,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难眠,天亮时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梦到十四岁的李珵,跪在宫门前给她请罪,身形单薄,脸色苍白,跪在那里摇摇欲坠。
明明没有错,却要来请罪。
她看着那抹影子,急得去搀扶,可双手穿过李珵的身子,竟然碰不到她。
她懂了。
是一场梦。她无法改变李珵的结局。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珵痛苦,什么都做不了、
如同此刻,李珵中毒,而她只能袖手旁观。
梦醒后,天色才亮,她睡不着了,匆匆起榻,招来宫娥:去平阳公主府,将李瑾召来。
李瑾来时,皇后手中两月大的孩子,而孩子乖乖巧巧地躺在她的臂弯里,是不是笑了笑。
这是她的女儿,却对着旁人笑。
母后究竟是何意?李瑾气得要发狂。
皇后玩儿,指尖抚摸着婴孩的小脸颊,语气轻轻:我喜欢这个孩子,想要留下,不可吗?
母后要过继?李瑾谨慎道。
过继?皇后抬头,眸色淡淡若水,不免笑了,她配吗?
一句话如同一巴掌似的打在李瑾的脸上,她咬牙切齿,怒而不答。皇后依旧笑了,抱着孩子的模样似是慈母,落在李瑾眼中,令她发狂发怒。
皇后看着她怒而不敢发怒的模样,玩笑道:我将她养大,做一把利刃如何,你想让她天子?李瑾,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我有许多选择,为何选择李琰
凭借着你与李珵的感情,还是你这看似不闻朝廷事实则满腹心计的长公主?
李氏孩儿那么多,公主的、郡主的、郡王的,你觉得李琰就可以?
李瑾,我可以将她当做一把刀,告诉她,你的仇人是李瑾,让她亲手杀了你。
李瑾要疯了。
你就是个疯子。李瑾瞪着她,上前一步,这时陆假伸手拦住她:殿下,请自重。
自重?李瑾早就无法自重了,阿琰是她的命根子,但沈怀殷如此利用她
皇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就要看长公主的诚意了。皇后语气凭空,指腹落在孩子的脖子上,莞尔道:这么脆弱的孩子,若是轻轻一碰,你说,脖子会不会断。
殿下李瑾疾呼一句,死死地看着皇后的手,恨不得扑上前将孩子抢回来,你放开我的孩子。
许是她的声音太大了,吵醒了熟睡的孩子,突然间就哭了起来,张开小嘴,嚎啕大哭。
皇后并不去哄她,而是故意威胁一句:太吵了,不如弄一副哑药了,灌下去,是不是就安静了?
李瑾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么样?皇后不以为然,甚至露出阴狠的一面,道:她的母亲都不心疼她,本宫为何要心疼她,长公主,你说的对不对?
李瑾双眸通红,双手死死握成拳头,对上皇后淡漠的视线,她讥讽道:皇后不怕遭报应吗?抢夺别人的孩子,如此利用,李氏皇族不会饶过你的。
随便你。皇后不为所动,唤来乳娘将孩子抱下去,催促一句;哑药弄来了吗?
皇后李瑾疾呼,你想要我干什么,我听你的。
皇后嗤笑: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下去吧。
李瑾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还反过来问她,有悔改之意吗?
没有!
李瑾还在赌,那就让李琰跟着她死!
宫内十多年,沈怀殷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两条人命罢了,比起皇帝的眼睛,算不得什么。
李瑾被陆假拖了出去,沈怀殷看似占据上风,实则毫无用处。
此刻,沈明书入宫了,李珵给她拿了个果子吃,她伸手接了过来,陛下召臣何事?
自然是要事。李珵弯弯眉眼,近日如何?
一切尚可。沈明书知道皇帝问的什么,皇后在,暂时乱不了,臣担心长此以往会出事的。
皇帝年轻,皇后理政,三五日倒也罢了,时日若多,只怕下面的人会闹事,尤其是李氏的人。
并非长久之计。
李珵手中握着新鲜的果子,朝空中丢了丢,凭着感觉去接,果子啪地一声砸到桌上了。
你替朕拟两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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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走后,李珵一人独坐殿内,吃了两个果子,开始犯困,自己摸索着走回去。
她学习能力很强,短短十余日,自己已可以在殿内自由行走了。
回到床榻上后,她又睡了过去。
糊里糊涂地被喊醒,端着药喝了,还想再睡,观主拉着她坐起来,今日怎么样了?
我想睡会。李珵揉揉眉眼,困顿不醒,观主,你在药里放了安神的药物吗?
观主无言,也没有吭声,但还是扶着她躺下,再睡会,晚膳的时候喊你。
李珵连话都没有回,躺下就睡着了。
隔日,沈明书又来了,将圣旨递给皇后,小心翼翼地觑她一眼,道:皇后殿下将李琰带入宫里,平阳长公主急得四处找人求情,煽风点火。
是吗?李珵不大在意,顺势开口:你以朕的名义下旨,说朕养病无趣,将李琰抱入宫里亲自抚养。
沈明书嘴角抽了抽,领旨去办事。
隔日,旨意下发,李瑾在家气得砸了茶杯摆设,李珵、沈怀殷,我与你们没完。欺人太甚,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瑾做什么,李珵浑然不在意了,当天,她令人去请皇后入殿。
距离那日沐浴,两人也有多日未曾见面了。皇后忙于朝政,李珵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