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近乎亥时,皇后又回来,人还没醒,晚膳也没有用。她上前将人拉起来,吃晚膳了吗?
不想吃。李珵困得睁不开眼,嘴里敷衍一句:我待会吃。
不行,现在就吃!沈怀殷扶着她的身子,一面吩咐婢女:去拿汤药。
李珵半醒半睡,觉得今日的沈怀殷似乎故意与她作对,遐思间,皇后有拍拍她的脸颊,叹口气:孝经背了吗?
你今日是不是无理取闹?李珵终于察觉出来,你晚上要睡这里吗?
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太过放纵了,看不见又如何,自己放纵与行尸走肉何异呢?沈怀殷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李珵听着她的声音后感觉不到她的情绪。
自己穿鞋,用晚膳。
李珵沉默,学着自己穿鞋,穿好后,困意消散,精神了不少。
殿内沉默无声,李珵没什么胃口,尤其是一碗汤药喝完后,更是食不知味,她想起先帝在世时最后几年似乎也是这样。汤药当做饭来吃,还有丹药,反是用膳食时吃那么几口。
想什么?沈怀殷提醒她不吃饭的人,拿手敲敲她的额头,憋什么坏主意?
没有憋、不对,什么是憋坏主意?李珵不满她的用词,她有些呆,尤其反应很慢,不像自己平日凌厉的模样。
沈怀殷放下筷子,神色凝重,看不见就这点好处,不用看她脸色。
你憋的坏主意还少吗?要我如数家珍地给你说一遍吗?
不、不用,我自己心里有数。李珵面色羞得通红,纵是看不见还是眯了眯眼,显出几分气势,皇后,你近日还做梦吗?
沈怀殷不假思索回答:梦到了,梦到先帝说要掐死你,说不该过继你。
李珵:
不说了,她拿起筷子,万分窘迫,拼命地去扒着米饭,也不去夹菜,皇后见状,给她夹了些鸡肉。
李珵不甘心,嚼过一口米饭后又问:皇后,先帝有没有怪罪你。
怪我作甚?是谁做的,她心里有数。沈怀殷瞥她一眼,却见她无端蹙眉,红唇紧抿,透着一抹不多见的忧愁。
李珵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事情过去后就过去了,转头就忘了,也不大记仇。
所以她的脸上多是笑容。
李珵的心高高提起,鼻尖嗅到皇后身上的味道,她朝前挪了挪,道:也是,你说有没有人被鬼掐死的例子?
沈怀殷被问住了,倏然展眉,见她问得紧张,故意说:有,肯定会有的。比如你
不好笑。李珵不信她的鬼话,低头扒着米饭吃,边吃边想着,转头又问:皇后,我是不是快死了?所以你才突然对我好。
夜色如水,宫灯如银河上的星辰散开。
李珵问过以后,沈怀殷气笑了:你明日就要死了。
李珵拿着筷子的手一下子僵住,但很快,她嘴角噙出一抹微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后,今晚你要与我欢好吗?然后你再一刀杀了我,你的话就会验证了。
闭嘴。再多说一句话,跪你的算盘。
皇后觉得她聒噪极了,唠唠叨叨说些没完没了的话,她抬眸,一言不发地幽静望着用膳的皇帝。
李珵许是真的怕了,真的不再说话,静静地用完一碗米饭。
用过晚膳,皇后又拉着她去廊下散步,走了片刻才让她回去歇息。
在她躺下后,皇后去找观主追问,毒究竟何时能解。她确实可以稳住朝廷,皇后监国,皇帝清醒,倒也不会出差错。
但李珵就这么看不见了?
观主的心里并不好过,数日以来她改过药方,压住毒,可对于解法,还是一知半解。
她说:为何只是看不见而不是毒发身亡呢?
李瑾以为李珵还惦记着姐妹情分,失明后第一时间会过继李琰,她死了,李琰成为新君。沈怀殷垂眸,凝着自己脚下的亲影,她想逼李珵过继李琰,又觉得李珵突然死了,我把持朝政,让她捞不到好处。
毕竟我对李琰可无甚感情。她多半没有想到我会恢复记忆,把持朝政,封锁宫廷。
李瑾要帝位,更要李珵给李琰铺路,给她铺路,让她二人名正言顺地掌权。
她是既要帝位又要名声,以为李珵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
第52章 还没有接受惩罚。
李瑾贪婪,贪到让人无语。她想要帝位不说,还想着李珵给她铺路,昭告天下。
观主不大懂她们姐妹三人之间的感情。李瑜与李瑾都是上官皇后去后,先帝才过继而来的。人的感情有浅有深,先来后到。沈怀殷对李珵的感情深于其他两人。
她们还没过继的时候,沈怀殷与李珵早就在中宫生活了。八岁的孩子与十三岁的皇后,相依相伴。
观主蹙眉,道:你何不将人拘起来细细问?
李瑾筹谋至今,万一不肯说,非要鱼死网破呢?观主,我养大的孩子我清楚,李瑾看似大大咧咧,不谙世事,实则心思最重。
李珵为长,从小到大都礼让妹妹们,李瑜要强,李瑾则是看似什么都不争。李珵做到了长姐的风范,也纵容了李瑜李瑾的野心。
沈怀殷站在三人之外,将三人的心思看得很清楚,所以,她不喜欢要强的李瑜也不喜欢暗处推动的李瑾。
身在皇家,时时要争,若是不争,处处受人白眼。她理解李瑜与李瑾的做法,但此二人打破底线了。
观主也是无言,心中不甘,就这么放过她?
我让人去查其他案子。再等等。沈怀殷同样心急,但心急无用,徐徐图之,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李珵的病情。
好在殿内有观主在,省去诸多麻烦,让她在忧愁之余,感觉很安心。
隔日,沈怀殷又将李珵带着大殿议事,李珵身子愈发弱,常常困顿,听着朝臣说话,分明是重要的政事,她还是忍不住靠着皇后的肩膀,沉沉睡过去。
一连两三日,午时还没到,她便悄然睡着了。
睡醒后吃午膳,不过一个时辰倒头又睡,黄昏时醒来,和皇后走着回寝殿,走走停停,她走路走得十分稳妥了。
回到寝殿,皇后也不走了,陪着她,也让人将李琰抱过来,陪她玩儿。
李珵下意识伸手去抚摸小孩子的脸蛋,柔软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
可惜,她的母亲心思不正。李珵对这个孩子的喜欢也慢慢淡去了。她摸了摸就收回手,让人抱走,转头询问皇后:可要过继?
早做准备,无法解毒是小,就怕此毒致命。
她近日困得厉害,上午睡下午睡,晚上也照常入睡,她知晓这是不正常的。
如今她也不说丧气的话了,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万一自己真的驾崩了,岂不是让李瑜有了可乘之机。
陛下喜欢孩子?沈怀殷知其意而故意不提,你若是喜欢,就将李琰留下。
我喜欢孩子,但不喜欢李琰。李珵摇首,她做不到善待李琰,如自己料想的一般,自己若崩,必然会让李瑾跟着她死,至于李琰,废为庶民。
这才是正确的路。
皇家本就是人心鬼蜮,尔虞我诈的地方,李瑜李瑾都没错,她们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
胜者为王败者寇,她们都想做胜利者。
她说:我若死了,将她贬为庶民,我会将李瑾带走的。
先帝临死前可以让皇后殉葬,那么她临死前也可以让没有过错的平阳长公主殉葬,毕竟她们之间,姐妹感情深厚。
听着李珵正经的话,沈怀殷忍不住看向她,想都没想,伸手去揪她耳朵:不盼着些好?
想盼着,居安思危之理,殿下该懂的。李珵被揪得变了变脸,一股无力感袭来,愧疚道:去岁我应该将你送出宫,送到沈家,还你自由。
但她舍不得,她想与沈怀殷共度白头,更想朝朝暮暮都有沈怀殷。
她勉强笑了笑:皇后,你放心的,朝廷不会乱。你在,乱不了。
自己只是眼睛看不见不了,不至于到了昏聩之地。
说了两句话,她又累了,想要躺下来,但皇后不走,她就不能休息,静静等着对方回答。
她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皇后的回答,心中不免忐忑,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她朝着皇后的方向伸手,摸到对方的手臂,心中缓了缓,下意识攥着手臂。
皇后?
李珵,你若死了,我便不管这些烂摊子,先帝于我,看似有恩,不过是视我如替身。最后两年的掌权,是我自己争取得来的。我知道,如果我不争,我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