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众人领旨,快速地退出去。沈明书留下,李珵与她商议:三千内廷司使皆是选拔而来,皇后之意,融入巡防使。朕觉得诸多不便,不如与大理寺一般,掌管刑律,只管女子之案,卿觉得如何?
沈明书是女子,自然赞同,颔首道:此计不错,不过还需细细商议,容臣与她们拟出章程。
皇帝开了个头,剩下的就要交给朝臣去想。
李珵摆摆手,询问道:近日可有不平之事?
皇后皆安排妥当。沈明书揖首回答,皇后将能做的事都做了。
李珵神色淡淡,故作老成,沈明书退下,安排三千内廷司使的事情。
忙过朝政,她慢悠悠回寝殿,黄昏暑热未散,走回去后,依旧是一身汗。
她进殿后,探首看过去,皇后坐在窗下,自己与自己对弈。
可见皇后心情不错。
她疾步走过去,皇后。
声音那么大做什么?沈怀殷捂着耳朵,哀叹一声,坐下,事情处理完了?
处理过了。李珵点点头,低头看着棋局,眸色转深,自己下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和你下?
沈怀殷持白子,她则用黑子,端详一阵后,她谨慎落子。
朕今日让内廷司设独立官署,管天下女子事务,具体细节还要拟定。等拟好,你来管。内廷司依旧由你管,不管三千内廷司使不可入宫。你觉得呢?
你自己做主便好。沈怀殷语气淡淡,只要不入宫即可。
两人走了一局,谁都没有再提朝廷的事情。
晚膳后,两人依旧分开就寝,李珵心平气和地躺在地铺上。
隔日,皇帝去上朝,皇后睡到日上三竿,起榻后,沐浴更衣,难得穿上了红色的衣襟。
午后,她出宫去了,去药铺见观主。
药铺已开张,病人不多,毕竟新开张的铺子,没有名声,百姓们不敢轻信。
铺子里有许溪做镇,观主将皇后引入后院说话。后院清凉,廊下不时有穿堂风而过。
这几日,朝廷闹得厉害,大臣府门紧闭,反是民间热闹些,消息只在官宦之间流动,反而是底层百姓,什么都不知道,生活如旧。
两人坐下后,皇后先开口:我已想通了,以前劳烦观主跟着忧心。
闻言,观主唇角染了笑容,想通是好事,我于你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们自己想通便好。感情的事情,不过是两人的事情,与外人无关。深宫寂寞,你二人相互扶持多年,感情深厚。在你们面前的不过的些许小小磨难罢了。大得过争权夺势?
说罢了,两人都不是贪婪之心,李珵所求不过沈怀殷。沈怀殷所求不过是朝局安稳,江山稳固。
并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
皇后仰首,阳光刺眼,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我知观主之意。
观主所求,不过是李珵的平安喜乐。
须臾后,皇后离开药铺,乘车回宫,路过沈家时,她忍不住叫停马车。
当年父母离开京城,破釜沉舟,将宅子也卖了。如今的宅子是李珵特地买回来的,不过早已物是人非。
父母不会再认她。
而她也不需要父母的照顾。
如观主所言,她于自己和李珵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曾经的孩子,已然长大,权倾一方,早就不需要父母的爱护。
马车停在角落里,她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曾住了十三年的宅子。
许是凑齐,正门打开,一妇人从里面走出来,行色匆匆,正是沈夫人。
沈怀殷眸色一颤,无端握紧了车窗,眼神紧紧追随着夫人的身形,不过眨眼的功夫,夫人乘坐马车离开。
府门前归于宁静。
沈怀殷静坐良久,自嘲的笑了起来,随后吩咐车夫:回宫。
回到宫里,衣裳湿透了,皇后去沐浴更衣。
周遭寂静无声,宫人不敢言语,直到李珵回来,她抱着奏疏回来,热得跑到冰块前扇风。
热就去沐浴更衣。皇后随意提醒一句,贪凉又会引起脾胃不舒服。
听着皇后冰冷冷的语气,李珵不敢反驳,看她一眼后,转身去吩咐宫人去取衣裳。
匆匆沐浴出来,皇后依旧坐在窗下,她轻轻地走过去,歪头看着皇后:皇后,你不高兴吗?
有吗?沈怀殷抬头,李珵正在巴巴地看着她,眼中都是她的。
有她足矣。
没有哦。沈怀殷笑了起来,伸手拉着她坐下来,我去见观主,路过沈家看到沈夫人。
提及沈家,李珵明白了,准是沈夫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只好开口:不要在意她的话,我们都长大了,不需要父母的眷顾,她们待我们好,我们受着。若是不好,便不去理会。
她没有看到我。沈怀殷无奈,不过她说的是实话。如今她们有了自己的家,父母的家,可有可无。
勉强不得。
那为何不高兴?李珵脑子笨了,她看到你装作没看到?
那倒也没有。
那怎么了李珵急了,摸不清皇后的意思,皇后却反过来握着她的手:急什么,不过是我觉得我曾经最珍视的父母,如今与我,成了路人罢了。
第62章 李珵太放肆了,是她纵容过甚。
沈怀殷自觉非悲伤春秋的性子,沈夫人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养育她十三年,如今当面不认,除了伤心之余,最多的是无可奈何。
说得也是。李珵巴巴地奉承一句,道:就当她们没有回来罢。
沈怀殷睨她一眼,是你让她们回来的。
李珵羞得满脸通红:我也不知她们会这么做。
当年沈家人离京时,她还在宫里,不大管外面的事情,只听得三言两语,皆是夸赞沈祭酒有风骨,文采好。
谁能想到她们心狠到连女儿都不认。
李珵一番好心反而办了坏事,此时方觉得观主对自己真的不错。
她无法预知未来的事情,只能低声道歉,沈怀殷俨然不在意了,不过是自己感伤罢了。
很快,她便抛开此事,与李珵说起正经事。
两人轮流执政,大事都说沟通一二,些许小事都由下面的人来办。
说了两件事,天色也黑了。皇后眺望外面的景色,神色寂寥,李珵却巴巴的看着她,道:你还在伤心吗?
不伤心,阿念,将沈家人调出京城。沈怀安的性子,不安分。沈怀殷语气低沉,我的妹妹,我清楚,自小要强。内廷司来报,这些时日不少人登上沈家的门,与其让父亲为难,不如让他离开京城。
当年李珵请父母回京本是好心,但事情并非朝着她们想象去发展,事与愿违,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如今的局面,已然很不错了。
若要勉强,便是强求。
沈怀殷说:就让他们以为沈怀殷去岁已没了。
沉静的话语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听得李珵呆了呆,很快,她凑过去抱住皇后,道:你还有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你十四岁那年病得要死,我本想去看你的,又恐先帝生怒,只好让人偷偷去看你。事后我知道原因后,觉得你傻。你有什么能力去和先帝抗衡?
皇女的一切都来自于帝王,臣服、恭谨、孝顺,这才是李珵该做的事。
她偏不。
偏要去反抗先帝。
沈怀殷阖眸,素净的肌肤上浮现几分胭脂红,时至今日才敢说:那时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发自真心。可我无法回报,我也知晓,长此以往,我二人只有死路一条。
李珵病的时候,她也不好受,恍恍惚惚,想尽办法。后来,她去讨好先帝,去读上官皇后爱读的诗词,模仿她的字迹,模仿她的动作。
以前觉得羞耻的事情,后来一一去做。做起来,竟如此得心应手,竟哄得先帝予她权势,教她处理政事。
唯有手腕权柄,才可保护自己,保护关爱自己的人。
后来四年内,她逐渐像皇后,先掌握宫廷各处,接着让自己的人渗入朝廷。直到先帝病了,她自告奋勇地代为处理朝政。
最后一步,逼迫先帝传位李珵。
她笑道:那些时日,我总是睡不好,看着先帝越发消瘦的面容,心中竟然十分快慰。她要死了,我即将解脱。可我低估了人心,那、究竟是个皇帝。
我听到你选择帝位而让我殉葬时,那一刻,我得到了解脱
不是的、不是的。李珵羞得满面通红,这一句话如同一巴掌般抽在她的脸上,急于解释:我想着我既然是新帝,便可保护你。如果拒绝,让李瑜得逞,我连对抗的本事都没有。后来我将拿到的旨意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