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一时没回应,他便使劲地贴了又蹭,嘴唇在我面颊上亲好几口,还像只黏人的狸猫往人脖子里钻。我一手轻搭住他后脑勺,也就当抚一只猫一样,挠着他的发,带起笑容:“臣知道。臣得殿下一半的青睐,今生今世已很满足了。”
第32章 北辞
云知规会在今日晨时从雍门出发,前往北境。这些天我又问了云何欢几次,要不要去送他哥哥。
每回他都说不去,今日早晨我起来时推着他问,他仍这么说。还被问急了,将被子一卷往里翻身,给我看后脑勺和屁股:“哎呀说不去了。又不是以后见不着,等把他抓起来关着,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我将衣服从他小腿缝里扯出,开始穿戴:“那臣替殿下去送送。”
云何欢即刻拐回来:“太傅去送他干嘛?”
我说:“在未到你死我活的时候,体面是很要紧的。另外,臣也要探听一番大殿下对他此次被削职外派的想法,以备来日。”
云何欢眉头皱了又皱,往前盯着我眼,似想从我眸里瞧出些东西。但几天过去,我接受某些事已坦然甚至可说坦荡了,就这么最后点日子,此事上唯有不折腾好好留住他为要务,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继续穿衣,他揪住我一只袖:“太傅,有时候我也知道我部分要求挺过分的,像以后把我大哥抓回来关着这种,就有一些。你真会不介意吗?”
我道:“此法乃臣亲口提出,殿下以为呢?”
云何欢瞥向别处:“其实我不是很相信。娘亲说她当年刚进府时,一府的莺莺燕燕乃至大夫人都对她和善得很。可云藏宠爱消去后,所有人都……”
他这个类比,就很让人脑仁疼。我觉着,我赶紧去跟云知规一起抒发闺怨比在这跟他扯好。
我迅速系好衣,下了床:“殿下继续休息。大殿下很早便会出发,臣先赶去雍门了。”
我出门时,听见身后他在嘟囔,十分苦恼:“可我还是觉得你不太高兴……”
我高不高兴,又没什么要紧。
雍门外行人寂寥,今日天气又阴,仿佛北境黄沙都要席卷过来。云知规的车驾窄小,上无纹饰,麻布为帘,旁边侍从只跟着三人,叫人很难想到这是皇子的车驾。
我来送行,让人提了一壶霜华、两个酒菜。云知规看见我就明白了,与我在旁边一平整大石两侧坐下。我挽袖给他斟酒时,他左右看了一看,问:“三弟不来吗?”
我手微顿,幸而心中早已足够坦然,将酒推给他:“三殿下清晨嗜睡,起不了床,臣没有喊醒。”
云知规松了眉心:“那……挺好的。”接过酒盏,与我举杯。
我也抬起杯盏,道:“殿下此次北上车劳路远,听说北境与中原气候格外不同,常有人水土不服。殿下定要多多珍重。”
云知规道:“多谢太傅送行。太傅也请珍重。”于是彼此饮了。
放下杯后,云知规笑问:“秦太傅,是还想跟我打探些事情么?我从前便说过,我认同太傅为人,相信太傅可以治国兴邦,相信太傅可以善待三弟,所以太傅看待我是敌是友,我都觉得不重要。”
我叹息,提壶再给他杯中注满:“那时臣没想到,殿下说的话是这种意思。是说殿下愿意退出夺嫡,把在京城发挥的空间让给三殿下,并托举臣归位。”
云知规的想法都落在他做的事中,其实无需再打探了。就是北境精兵尽听他号令,他也不会挥师南下。
云知规定定看着酒,未饮,有些出神:“我欠三弟许多,这是我合该还的。就是……极对不住父皇的栽培,唯有到北境后与将士同吃同住,尽心尽力驻守边疆,聊做补偿了。”
我突觉有些罪恶,好像跟云何欢提的以后把他抓回来关着不是个好主意。我问:“若将来边境也不让殿下守,要殿下做庶人呢?”
云知规微微一愣,端起了酒:“若父皇真如此厌我,那我就做庶人,写诗著书传后世,收弟子为国育良才,也无愧于父皇教导。”
我心头一酸,更罪恶了。实是第一次筹谋造反,还不能完全撇得下良知。
云知规瞧着我皱了眉:“秦太傅?”
我忙回神,再与他举杯:“臣再祝殿下此行一帆风顺。”
互相这杯干下后,他便默默吃菜,似乎与我没有什么话聊了。大约他也觉着与我聊什么都挺尴尬的,总不能真拉着手抒发闺怨。
可我还有件重要之事想问,这才是我非要来送行的缘由。只是到面对面时,又很难开口。
我想完全摸清那团疑云。我想这短短一生过到头,能得个清楚明白。
时辰快到的最后一刻钟,我提起气,道:“……大殿下,我接下来问的事,可能比较唐突,但我还是……很想知道。”
云知规抬袖:“太傅请讲。我必知无不言。”
我回府时,正遇着曹公公来府上传旨,在前厅等我有一会了。云何欢已穿好衣,衣领拉得紧,坐在主位十分像人样地叫人布了茶,代替我招待曹公公。我回来后,这圣旨终于可以颁了。
我便同云何欢一齐跪下,接旨。
一方面,朝中不可一日无太傅,听说秦太傅我身体康复,召我明日起继续回尚书台做尚书令,并为我加安平县公之爵,食邑一千八百户。这是实爵,不仅我会变得很有钱,那个县还真得听我的。云藏做表面功夫好大手笔。
而云何欢,在圣旨里被随便封了个永乐乡侯。此地和安平县挨着,却是个破败地,乡侯爵位不高,食邑四百户。然后云藏就说,他听闻自己的三儿子欲尽孝道,故而明日起让云何欢进宫去侍奉左右。
曹公公走后,我跟云何欢回屋。他一路拿着圣旨上看下看,回屋门一关,四下无外人,立刻发表不满:“秦太傅,你的爵位比我都高,我不开心了。我还是亲儿子呢。”
好一个亲儿子,这个乡侯,都是本太傅拿命求来的。我把圣旨取走,叠好放好:“咱们殿下志向远大,不跟冢中枯骨计较。”
云何欢往床上大字一倒,四爪张舞,伸展身体:“明天起我就要去宫里住,给老东西端茶倒水。可我想太傅该怎么办呢?我都被太傅养刁了,一日不能没有太傅。”
我上前取下他装门面的腰间配饰,拆他鞋袜,将他玉洁纤细的脚踝轻轻握着,放在床上搁正:“臣的官署尚书台也在宫里,距冢中枯骨批折子的地方不远。”
他的脚丫一转,缠着我手背,两根脚趾沿着钻进衣袖里,俏皮地爬到手臂上:“噢,我晓得了。从前我等太傅散班回来相聚,以后我就和太傅在宫里,青天白日……”
这样动作,挠得我手臂痒,心也痒。可不久前云知规与我说的话还言犹在耳,这酥人的痒感和那每一个字交杂,如今只像无数把细刀子,在浅浅地割开我皮肉,而后越刺越深,要慢慢将我整个人都剥碎。
我以前总还笃定,他应对我有五分是真……至少该有五分。即便开头只是一场交易、一次处心积虑的久别重逢,我仍自负地觉得有些神情举止是不能装出来的。
而今真真假假,我却丝毫看不出到底有几分了。
一时思绪纷乱,我愣了片刻,云何欢坐起身,手一同来拽我袖:“怎么,我们第一次都在青天白日里,太傅换了口味,不再喜欢?”
我勾掉床帐,一膝攀上床沿:“没有。只是宫里须稍稍注意影响。臣的意见是,臣可常住官署,与殿下星夜私会。”
云何欢凑上前来,贴吻我的脸,双手半挠半抱地勾住我后颈:“既如此,那今日是最后一天青天白日,夫君还不赶紧的。”
我擒住他薄软的肩膀,倾身压下。
我将他搂得很紧,即便熨帖着,腻得发慌,那细刀子越扎越密,已几乎将我人剥碎一半了,也不想放开。
他雪白的颈子仰起又落下,双唇随之翕合,发出似乎难受又似舒适到极尽的声音。我盯着这双于男子而言过于鲜艳的唇,就是这张嘴曾对我说出无数爱恋的软语,一句又一句,把假的说成了真的,把我溺死在里头。
有一瞬,我想恶劣地停下,拨开他的发恶狠狠问他,你把我当什么,你是不是从没把我当成回事?你恨他,那你就去好好恨他,你掰扯你们的爱恨情仇,为何要把我牵扯进来?
你想当皇帝,你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身子换。也罢,哪怕你一开始就说,只与我做纯粹的交易呢?
你看,我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把你这团乱麻斩断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何欢?
我终究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这些,让他好好尽了兴。
将云何欢抱进浴盆时,我在他耳侧说:“臣毕生所愿,唯多得殿下两分心意。殿下觉得,臣今日伺候得可么?”
他伸手软软地拍着水,倚靠着我,整个人都是餍足极了的样:“夫君伺候得真好,以后如若每天都能这样,夫君在我这肯定要慢慢占得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