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忽然不想再问他可以不可以,我将他的手抬到唇边,径直说:“陛下,答应我。”
云何欢眼睫一颤,眸色隐在细碎的阴影里,耳尖却泛红。我想,他这次应不会装听不懂了。
其实,他也已经没有在躲我了。
“……嗯。”
于是便叫内侍去安排了。毕竟陛下安危最为重要,须得让人圈出关外一块地方,排查掉所有可能的危险。另外,我还须布置点小心思。
晚上,他难得愿意与我安然裹在同一被中,给我暖了一晚上的床。
就是仍然只能背着抱。
我们都很默契地睡了个养精蓄锐的懒觉。第二日日上三竿,快正午,才起。
洗漱完毕后,云何欢想传膳,我一拦:“陛下,先随便用些点心垫垫肚子。我们去草原上抓野味,自己做饭。”
他新奇:“我们不是去……还有这么多活动?”
我勾一勾他下巴:“陛下别话说一半,去作甚?”
他还没穿鞋,踹了我一脚。
我把他脚丫抓住,一边套袜套鞋,一边道:“臣与陛下体会边塞风光,就是去抓野味的。那可有很多野味呢。”
等乘銮驾出了关,到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已过正午有些时候。我们把仪仗留在城关不远,各自带好东西,我再牵上匹马,就出发了。
秋风轻柔,苍天湛蓝,漫草无边,风过碧浪层层。远处与穹庐相接的地方有一条金亮的溪流,左右多有缓坡,很适合休息,那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
我背了张弩,牵的马当骆驼用,驮着锅碗木炭等等物事,可能用到的都带上。云何欢就很厉害了,他背了一包裹的点心,边走边吃,残渣也不接,全掉进草地里。
我本不怎么饿,想着现抓现做才有意思,可他越吃我越饿,便找他要。然后我们便一起啃点心,啃下一路残渣。半饱之后我不吃了,还要留肚子吃正膳。
到了缓坡上,我将马赶去喝水吃草,铺开软垫裘毯,给云何欢坐,抽出背后的弩,开始上小箭。
云何欢也没闲着,捡石头砌小灶台,放进木炭,锅碗备好。最后好奇地望着我问:“秦不枢,我们打什么吃?”
我道:“土洞里有草兔,溪中也有鱼。草兔暂时躲起来没见着,臣想试试能否用弩箭扎鱼。”
云何欢一愣,托住下巴想了又想:“我听说过钓鱼抓鱼网鱼,没听说过用弩扎鱼。这靠谱吗?”
其实我也没多少这种打猎经验,全凭想象。我想游猎之人都爱背一张弓,弯弓而射,一击必中,但我没射过箭,才带的弩。本就背了不少东西,网鱼之物实在带不了,但就想象而言,估计用弩射也是差不多的。
我向他点头肯定:“臣估摸着,大概应该是靠谱的。还请陛下舀水煮汤,只待两刻,臣必让鲜鱼下锅。”
两刻钟后,我蹲在溪边,看着最后一根小箭射进水里被冲走,捡不回来,陷入了沉思。
事实证明打猎不能靠想象,抓鱼该用钓竿、用网,就得用。
云何欢一同蹲了过来,看水,看被冲走的箭:“我刚刚发现有两只草兔,射兔子的话箭能捡回来……但是不是兔子也不好抓了现在。”
我捂脸,叹气,自闭。
他往背着的兜里摸,递给我:“没关系,点心还有。我早猜到不会顺利,才带了很多。”
我无奈接过一块小饼:“多谢陛下。”
幸而我也早料到未必能抓着,做了准备,不至于出来就是为到荒郊野岭里啃干粮、让云何欢生的火白费。
我带了包好的饺子和汤圆,下锅煮开便能吃。虽本质上和啃点心干粮没区别,至少,占了个二人野外炊火的仪式感,捡点野菜一起放进去,尚算不错。
再起个灶台,分成两锅。我热饺子,他煮汤圆。
我这边弄得差不多,扣盖闷上,而后决心认真观察隔壁,领会云何欢那种略微扁平、星点露馅、却又不成一锅粥的汤圆,煮成的诀窍。
只见他将一包生汤圆囫囵倒进去,探进汤勺,开始驾轻就熟地搅动。可如是少顷,似乎并无奇特变化,十分正常。
搅到一半,他停下,指着我的锅:“秦不枢,你饺子闷很久了,锅盖在响。”
我恍然,赶紧回去熄火开锅盛饺子,下点盐,动作迅速分作两碗,每碗飘两片野菜,便很完美。
我自觉弄这些小半刻都没到,可回过来看他的锅,却已见汤圆变为熟悉的扁平半死不活状,凄惨地吐露芝麻馅了。
云何欢刚灭了火,见我注意,恨不得把锅掩上:“你知道……我煮的汤圆一向是这样的。”
我由衷感叹:“臣知道。很有水平,臣学都学不会。”
我真没讽刺,奈何逗弄惯了,令他误解。之后拦了又拦,才阻止他丧气地直接把一锅刚煮开的甜水倒进河里。这通闹完,最终剩一个时辰到晚膳时分,我们才坐着软垫、脚搭着缓坡的软草,用上今日第一口热食。
吃完后,我收拾碗筷,发愁。今日这发展,怎么想都不大完美,不够顺理成章。
云何欢和我抢:“秦不枢,你坐着,我去洗。你少沾凉水。”
我伤感道:“臣洗吧,无碍。而且是臣技艺不精扎不中鱼,没能让陛下食鲜,有最好的感受。”
他更坐近,像我这几日安抚他那样,努力抬手摸摸我头:“已很有意思了。何况逃难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我感觉自己好像更能体会民生了。”
我:“……嗯,陛下明白得好。”
碗筷我们一同洗净,并将堆的石头灶弄散,木炭完全熄火,尽量不留残物。如是忙下来,真到傍晚了。
绿草无边,碧色接向天际,在远处又与天色一道染成金红。清风梳过草甸,习习醉人。
牵来的马太久没管,早已不知跑去何处。周遭除却几只跑跳的野兔、射不中的鲜鱼,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将锅碗瓢盆行李包好,打结,作看似玩够要走的样子。云何欢左右查看,目光拐到下面,惊道:“秦不枢,软垫和毯子还没收起来呢。”
我笑问:“陛下不想再单纯地坐一会吗?”
他领会什么一般,看了眼旁边跳的兔子,又瞧了眼河里蹦出水的鱼,缩着手好一顿纠结,不是很坚定地答应:“那……我们再尽量单纯地坐一会,一小会。”
第85章 何欢
我躺在了缓坡上,身边云何欢抱膝坐得极正。吹着凉风,相对无言。
我有意晾一会儿,不多时,便听身边人窸窸窣窣地挠衣,很不自在,仿佛浑身痒。余光瞥过去,也正与他转头偷瞄过来的眼神相接,一恍之下,他急忙又去看别处。
我伸出手,一根手指点在他后脊背处,轻轻画起圆圈。
我知道这位置他很敏感,也很爱被挠。以前他受了某些伤只能趴卧时,这里摸着摸着,他会不自觉地往后翘。这次也果不其然,他抖了一抖,被我挠着,腰窝逐渐挺起来,目光却坚定地不敢再扫向我,努力遥望远方。
我挠得足够,手掌托住他后腰,不再躺着,坐起身望他:“陛下,你看今日的夕阳,是不是很圆?”
云何欢吓道:“嗯,好圆。”
我说:“陛下,臣想亲你。”
他整个结巴,眼神又去扫兔子:“可……可以的,你来嘛。”
就这么几句闲话,不动声色间,我成功接近坐到他身侧,一只手在背后牢牢搂住了他。我更近到他脸侧,用极轻的声音说:“这个吻,让臣蒙住陛下的眼睛吧。”
咫尺之间,他面颊滚红飞烫,越发结巴:“这这,这怎么行,怎么能把眼睛蒙上……”
推拒,就是还不够过火。
我略动了动揽在他腰后的手指,蜻蜓点水地拨挠,可怜道:“臣晓得,陛下不想被兔子看着做什么。因而臣只是想单纯地亲吻陛下,再多一点小小要求,这也不行么?”
云何欢在我手中,战栗得坐不稳,像要瘫软下来,眸色有些迷离。可能他人表面还倔着,脑子已成一片浆糊了。
“那就……遮一下……”
我得了允准,熟练地去探他腰后衣结。最近他总不让我帮着穿衣服,力图凸显自己独立,但我可以嫌他起得慢,便能顺理成章替他穿戴。今日他的衣带又是我把结系在后面了。
刚一勾开,云何欢即刻反应过来:“等等,不是蒙眼睛吗?”
我拿着衣带,单纯地为难道:“臣未找到能蔽目的物事,左右一看,唯有陛下的龙纹衣带不宽不细,最为合适。”
可能我凝望得实在太单纯,云何欢很容易被说服:“哦,原来如此。那……你用吧。”
他仰起脸,双目合上,丝毫不动地静静等待,唯有弯卷的睫毛与碎发被风吹动,好像呼吸都有些屏住。这模样太好欺负,我委实想立刻将他摁下去,可我之前没做什么都将他吓躲好几次,这回须得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