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赵桐不知道宁洵心里的弯弯绕,只当他和梁嘉木刚在一起,正是你侬我侬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几天不见就心痒,还顺口借此打趣他:“洵哥,真没想到你谈起恋爱来这么……”
  她忽然打岔,宁洵也被带跑偏了,理直气壮的问:“我怎么了?”
  赵桐忍着笑回答:“这么娇羞,这么黏人啊。”
  “你确定这是形容我的词儿吗?”宁洵给了她一记眼刀。
  赵桐笑着缩了缩肩膀,见好就收,不再气他了。
  阴雨连绵的伦敦终于在今天傍晚放了晴,粉色的落日余晖洒在湖面上,宁洵身穿黑色收腰西装倚着栏杆,白色低领背心搭配夺目的金属项链让人眼前一亮。
  天气给力,造型师、摄影师给力,最重要的是宁洵的时尚表现力很强,多种因素综合下来,拍摄结束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一个小时。
  晚上七点半,宁洵乘坐的飞机落地北京,向来和粉丝耐心打招呼的他第一次偷摸开溜,让赵桐先行离开,自己则跟泥鳅似的左拐右拐钻进了停车场。
  梁嘉木就在车上等他。
  宁洵打开门,急不可耐地迈上车,一把扯下口罩就要凑过去吻他,“梁嘉木,我好想你啊。”
  “宁洵,等等,我有事儿和你说。”梁嘉木按住他,手上力道不大,却让宁洵有些不知所措。
  从他们通电话那天起,他就隐隐觉得梁嘉木有事瞒着自己,看来预感成真了。
  什么事儿让梁嘉木这么严肃?
  宁洵的心里开始打鼓。
  他看着梁嘉木,喉头滚动了一个来回,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梁嘉木默了片刻,“陈爷爷他……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有那么一瞬间,宁洵多希望自己此刻是在拍电影,等到这一条拍完,导演喊了“卡”,就会有人过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那样的话,记忆里的人就会永远鲜活。
  可惜这一切就是真实的发生了,无可避免,也无法改变。
  人死如灯灭。
  宁洵抓住梁嘉木的衣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陈禹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
  第63章
  梁嘉木按住他的肩膀:“别担心,陈禹的爸妈昨晚过来了。”
  宁洵一怔。
  陈禹父母一直在温州,昨晚能赶到北京,那说明这事儿已经发生挺久了,可怎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等想明白原因,宁洵叹息一声,不着痕迹的避开梁嘉木的手,转身扣好安全带,说:“先去看看陈禹吧。”
  梁嘉木感觉到自己手心一空,他的心也跟着漏跳了半拍。
  两人一路无言,梁嘉木把车子开的很快,他们到陈爷爷家时还没有九点钟。
  陈禹父母还在忙着处理陈爷爷的后事,整个房间里只有方楠陪着他。
  见他们两个进屋,方楠很有眼力见的站了起来,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对宁洵说:“我出去找程泽铭,你们坐吧。”
  陈禹颓然的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听到动静才把眼睛睁开,看到宁洵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洵哥,”他苦笑了一下,表情十分僵硬,“辛苦你刚回国就来我这儿了。”
  宁洵把陈禹当作亲弟弟看待,心疼他总是太为别人着想,到了这个时候,先关心的竟然还是自己累不累。
  他坐到陈禹旁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尽量让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想哭就哭,没事儿。”
  此话一出,陈禹像是再也绷不住了,他抬起眼,深深地望向宁洵,紧接着便双手掩面痛哭起来,连肩膀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陈禹虽然不是爷爷带大的,但他和父母的关系实在算不上亲密,反倒和爷爷隔辈亲,来了北京之后更是雷打不动的每周都挤出一天时间回家,自己挣了钱,最先想到的也是孝敬爷爷。
  “洵哥,我爷爷他明明白天还和我通电话了,晚上我再见到他……他就……”陈禹说不下去了,哭的几乎失声,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不间断的落在老旧起翘的木质地板上。
  断断续续的哭声传进耳朵里,宁洵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安慰他,却也知道多说无益,便静静的坐在旁边陪着,偶尔给他抽两张纸擦擦眼泪。
  客厅还是原先的样子,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雕小物件,垃圾桶里也装满了木屑。可只要一抬起头,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老人永远是那样慈眉善目,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亲近。
  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宁洵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陈爷爷的时候。
  那天是他和梁嘉木第二次见面,他在地铁站丢了手机,梁嘉木说带他去吃饭前还有件事要办。
  于是他跟着梁嘉木来到了这间两居室,见到了那个满头白发却神采奕奕的老人。
  有那么一瞬间,宁洵恍惚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陈爷爷的身子骨一向硬朗,前不久还说自己正在看他演的电视剧,他不过是出了趟国,怎么就……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以至于很多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已经被迫学会了接受分离。
  梁嘉木从厨房走过来,把两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轻轻拍了下宁洵的肩。
  宁洵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又将脸转了回去,没开口,也没做任何动作。
  他又陪着陈禹坐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我去开门。”梁嘉木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老式铁门被推开,风一吹门板就跟着来回晃动,生了锈的铁皮摩擦着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声音尖利刺耳,像是老人嘶哑的嗓音从时空深处传来,隔着数十年光阴敲打着人的耳膜。
  来人竟是江知乐。
  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装,头上还戴着鸭舌帽,手里拎了两个纸袋,步履匆忙的朝他们走过来。
  宁洵怔了怔:“知乐?”
  “洵哥。”江知乐和他打了声招呼,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只是把纸袋放在桌上,摘掉鸭舌帽走到陈禹跟前儿,耐心的劝,“你这一天连水都没喝几口,身体撑不住,多少吃点吧。”
  看着两人熟稔的模样,宁洵心里挺纳闷,但现在他实在没心情纠结这个,听说陈禹一天没吃饭,便也劝他:“陈禹,吃点饭,听话。”
  别人说话可能不好使,但宁洵在陈禹这儿是有绝对的威慑力的。他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宁洵,发白的唇瓣上下开合,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梁嘉木坐到宁洵身边,问:“饿不饿?”
  宁洵的时差还没倒过来,此刻简直头痛欲裂,真是一口也吃不下,但他不想影响陈禹的心情,只能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
  江知乐明天还有工作,经纪人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去,他只好暂时放下陈禹的事。
  陈禹几乎好几个晚上都没合眼,宁洵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到卧室睡一会儿。
  “洵哥,你回去吧,我真没事。”
  宁洵帮他把床铺好,宽慰道:“我不累,在你这儿睡也是一样的。”
  他关了灯,走出卧室,看到梁嘉木站在门口等他。
  “去沙发上休息吧。”
  宁洵看了他一眼,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已经哑的说不出话了,他张了张嘴,忽然间却觉得天旋地转。
  梁嘉木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半扶半抱的把他带到客厅,按着他躺到沙发上。
  喝了口梁嘉木递到嘴边的温水,宁洵才勉强能发出声音。
  等眼前彻底清明起来,手脚也有了力气,他拉着梁嘉木坐下,费力的说:“你也睡会儿。”
  “好,”像是为了让他安心,梁嘉木很快脱了外套坐回他身边,“睡吧。”
  第二天一早宁洵醒过来的时候,梁嘉木已经去公司了,给宁洵发消息说晚上来接他。
  陈禹的状态要比昨天好一些,有些精神了,宁洵看他这样,总算松了口气,陪着他吃了饭,还把自己从国外带的礼物拿出来让他拆开。
  晚上七点过几分,梁嘉木果然来了,不多时陈禹父母也从门外进来,后面还跟着程泽铭和方楠。
  屋里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宁洵愣了一下,直到方楠喊他的名字,他才机械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陈禹父母问了声好。
  陈见真年近五十,单眼皮高颧骨,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他忽遭丧父之痛,又连日操劳,此刻眼角已经堆满了疲惫,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谈吐文雅,待人温和。
  “小宁,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陈见真把目光转向其他几人,很是客气的说,“这几天多亏了你们在……我和陈禹妈妈太忙,实在是招待不周,等处理完家事,一定答谢各位。”
  程泽铭赶紧摆手推辞:“叔叔您别这么说,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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