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何屿白不置可否,也没有做声,心中却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意味,心疼与怜惜占了上风。
  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又问∶“脚还痛吗?
  邓绥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何屿白继续说∶“挂完水后休息一会儿,到时候再去拍个片子。”
  他的语气坚决,仿佛一锤定音。
  邓绥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应了一声好。
  见她这样配合,犹豫了一下,何屿白又劝道∶“这几天,你应该多休息,明天的会议要不就……”
  “不行!”邓绥瞳孔瞬间微张,来不及多想便打断他∶“这个会议很重要,我不能缺席。”
  何屿白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再重要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说完,邓绥也有些后悔,不是想去接受他的规劝,而是觉得她应该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但话已出口,她心中轻叹,脸上写满了恳切∶“屿白,你应该知道,这个会议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语气也放柔了许多∶“输完液我就没事了,真的不需要再休息。”
  况且,这几天她还有很多工作,在这个关键时刻什么都不做,反而去修养,她做不到!
  何屿白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再劝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成功。
  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从来都说不过她,再对峙下去,他恐怕反而要被她说服。
  好像只有邓绥做出的决定才是理性而理智的,他是那个任性又不管不顾的人。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住心中的郁闷。
  他走到窗户边,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邓绥没有理会他,任由他在那边生闷气。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吊瓶里透明的液体即将见底,才重新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她的声音很轻,声线也有些飘忽不定。
  听到这句话,何屿白身形微动,却没有回头,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就在邓绥以为他不会再有回复之际,他转过身走到床边,而后似乎是经过了片刻思考,他没有坐下来,反而缓缓屈膝,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他微微仰起头,眼眸中满是认真∶“阿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邓绥低下头,俯视着他,眼含不解地催促∶“你说呀。”
  何屿白却没有马上开口,停顿了少许,他又强调∶“尽管现在说有些不合事宜,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邓绥笑容微敛,似乎意识到什么,面容恢复了正色∶“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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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何屿白反而先局促起来。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这会儿,下意识五指蜷缩,沉吟片刻,才组织好语言∶“阿绥,从我十七岁与你相识开始,我就一直追逐着你的脚步,从高中到大学,从只知道按部就班的学习到走出那座象牙塔……”
  听着他的剖白,邓绥的眼前也浮现出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当初的她就是被这样一份热烈的爱打动。
  “过去,我们感情那么好,好到……”何屿白顿住,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好到我所有未来的憧憬都与你相关,好到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是天长地久,可最后你却离开了我。”
  “其实,在你准备出国,在你跟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都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只有出国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这些我却无法给你。”
  他移开目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用力,随即起身在床前踱步∶“我当时那样歇斯底里,只是因为我成为了被你抛弃的那一个,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爱事业、爱名利、爱金钱,这些都胜过爱我。”
  说到这里,何屿白自嘲地笑了笑。
  一时间,整个病房内,只有他的声音。
  而邓绥,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言打断他,就这样安静倾听着他的心理历程。
  “可是后来,当我知道你重新有了男朋友后,我是真的怨过你,也是真的恨过你。”
  何屿白止了步伐,又重新看向了她,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邓绥出声∶“屿白……”
  “我知道,”何屿白摇头,没让她说下去,嗓音却变得有些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分手以后不管你交多少男朋友,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立场去阻止。”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个时候我坐飞机去国外找过你,却偶然看见你们有说有笑地从研究院里出来……那一幕、那种感觉,我至今都忘不掉,就好似有人在拿刀子往我的手臂上割,奇痛无比。”
  邓绥下意识为自己辩解道∶“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以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何屿白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有反驳,而且顺着她的话开口∶“你以为,我会慢慢淡忘与你的感情,开始新的生活,其实我也尝试过,后来我和管彤交往了……尽管我们的开始是个意外,可在这个过程中,我已经很努力地要忘掉你。”
  他重新蹲在她的面前,稍稍迟疑后,攥住了她搭在床上的那只手,仿佛再给自己打气。
  “我做不到,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你,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原以为有些话说起来很艰难,可是此刻,他的语气却没有半分迟疑∶“这些年,我不去关注你的生活,因为我很怕听到更坏的消息,甚至、甚至有天传来你结婚的消息……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期盼着有一天你能够回来,期盼着我们重新开始。”
  邓绥怔怔地注视着他,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语气带着微不可查地颤抖∶“屿白,你先起来。”
  “不!”何屿白拒绝了,他没有动,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心中惴惴不安,连带着面上也显露出些许情绪。
  他眼睛泛红,却眨也不眨,望着邓绥,嗓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他哽咽道∶“姐姐,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邓绥没有犹豫,点点头,语气轻而坚定∶“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恍若破晓微光,瞬间驱散了何屿白心底的那些阴暗与晦涩。
  他展开笑颜,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他的样子,邓绥心中顿感酸涩,又补充道∶“我们虽然遗失了四年的相处时光,但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四年。”
  随即,她手指微微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何屿白顺势坐在了床边,视线紧随着她的动作∶“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有些话其实你不必说。”
  邓绥微微叹息,尔后伸出双手,托住他的面颊,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她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再碰一件贵重却又易碎的珍宝。
  “你明明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倒给了我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何屿白微微一怔,旋即,他注视着她,眼眸明亮清澈∶“我不在乎。”
  在决定向她告白的那一刻,何屿白就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对她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即使这份爱会让他受伤,他也义无反顾。
  邓绥唇角的笑意倏忽蔓延开来,眼眸中也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她心底深处,有些长期深藏起来的阴郁,也在悄无声息间慢慢散去。
  上天对她从来都不公平,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东西太少,纵然不会自怨自艾,却在很多事情上,她都难免患得患失。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份完完整整、只属于她邓绥一个人的爱。
  四年前,她很确定他爱她,四年后,她也很确定他喜欢她。
  可是这份喜欢有多少,她不知道,倘若他今天不说出来,或许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而知。
  她回国后,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次想要走进他,却又因为他的至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温柔而退却。
  他看她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包容,她本该欣慰,却又会时不时想起当初那个眼神炽热的少年。
  尔后,恍然发觉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八岁、成熟俊美的青年。
  她也会产生很多猜忌——
  是她,让他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教会他这份成熟的,又是哪个女孩?
  ……是管彤,是于萦,亦或者是她不知道的其他哪个女孩?
  在她缺席的四年里,会不会有人替代她去填补了这份空白,教会了他成熟与从容?
  这一切,她无从得知!
  却因为那些猜忌,牢牢封锁住了自己的心扉。
  她就是这样自私!
  若是没有今天何屿白的这番话,两人之后感情慢慢加深,可能也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就像当初在国外,她也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是她研究院的同事,在工作上与她也很合拍,相处多了,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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